当初在面对黑巫师的时候,维加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绝望。
他前世上学的时候,觉得早六晚十就是绝望了,后来大学毕业,觉得在城市中无依无靠、前途未卜就是绝望了,再后来家人生病,他四处奔走,把能借的钱都借了一遍,那个时候也觉得,绝望已经具像化了。
但是这一切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钻心咒面前,全都像是一吹就散的沙尘。
经历过这些之后,对于维加来说,能让他感受到绝望的,就只有必死的绝境了。
——直到现在,一回想当初的事情,他依然感觉,心头就像是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压着,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挣脱,一点点的被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淹没。
听到耳旁响起了那道许久都没有听到过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眼睛被蒙着,视野所及一片漆黑,维加小口的喘气,身体不受控制的有些颤抖。
“很久不见了……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维加紧紧的咬着牙,没有说话。
“不回答?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维加终于是开口了,他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但是老师……我真的做不到……”
邓布利多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紧紧的盯着手脚都被绑住的维加,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当一切的猜疑都变成了现实、赤裸裸的摆在眼前的时候,邓布利多心中浮现出的,竟然不是庆幸,而是失落。
他更希望是自己的直觉出错了,而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真的做到了这一步。
但是很快,邓布利多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维加不断的小口喘息着,看样子紧张到了极点,但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的回答,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老师……你杀了我吧,我做不到的!我也不会去这种事情!”
说完这句话,他没那么紧张了,嘴角浮现出了一个有些苍凉的笑容,然而声音之中却带上了哭腔:
“相比那些埋骨雨林之中的同学,我已经很幸运了……在霍格沃茨生活的这一年,对我来说,原本只是一个不可企及的梦……”
“我一直都在等着你来找我,然后重新将我拉入地狱之中,这一年就像是偷来的一样,我已经知足了……”
“玛丽对我很好,卢卡教授也对我很好……是不是你杀了他们……是不是你?!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
他情绪激动的喊着,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一点点的被打湿了。
邓布利多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慢慢的走近了维加,而听到脚步声的靠近,维加的脸色变的更加的惨白了,大颗大颗的冷汗开始出现在他的额头上,然后顺着额角滑下或者是渗透进了头发里。
他看上去就像是在恐惧着马上就会到来的钻心咒。
邓布利多心情复杂到了极致,但是最后,他还是开口,模仿着伯顿·桑德的语气:“就这一件事情,你都做不到吗?”
维加咬牙,声音颤抖,但是语气里却有一股视死如归的狠劲儿:
“你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该死了!反正我是不可能帮你去害人的!”
他还想说什么,但大脑却一阵一阵的发昏,片刻之后,他彻底的陷入了昏迷。
一旁的房门打开,费格太太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来,她抱起躺在地上的维加,抬头看着邓布利多的时候,眼神只能用凶狠来形容。
“邓布利多,你太过分了!”
邓布利多沉默不语的站着。
他知道一直以来萦绕在他心头的怪异感是什么了。
维加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伯顿·桑德曾经让他去做一件事情,之后为了避免有人查看他的记忆,于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这一段从维加的记忆之中隐去了。
自己的怀疑不是毫无根由,但是……他也的确错怪了一个只是向往安稳生活的孩子。
“是我错了……”邓布利多叹了口气,语气沉重,看上去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看着满脸愤怒的费格太太:“他身上还有伤,先送他去医院吧!”
费格太太听邓布利多这么说,心中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被她暂时压制了下来。
邓布利多从他手中接过了维加,表情郑重:“我送他去圣芒戈,阿拉贝拉,我向你保证,再过几天,他就会平安无事地回到你身边!”
费格太太看着邓布利多镜片后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那其中得到一个强有力的保证,最后她的脸上也呈现出了几分疲惫。
“邓布利多先生,你对我说过的,这是你对维加的最后一次试探!”
邓布利多无奈的叹了口气:“是的,我向你保证,刚才已经是最后一次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心中怪异感觉的由来,也就不会再继续诞生出那些疯狂的想法了!”
费格太太总算是点了点头,她看着邓布利多抱着维加幻影移形离开,片刻之后,愤怒的神色再次爬上了她的脸颊。
“真是疯了!”
而这时候,房间的门打开,阿不福思·邓布利多走进了进来,看见费格太太脸上愤怒的神色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阿拉贝拉,我送你回去!”
费格太太转头面对着他:“阿不福思,你也觉得他疯了,是吗?”
阿不福思·邓布利多低下了头:“……他已经疯了一个世纪了!”
……
像是身处一条晃晃悠悠的小船,维加的意识在清醒与沉沦之间反复徘徊。
恍惚之间,沙漏倒转,时光逆流。
就像是在y=x?+0.9x(N-x2)?xsin(axπxx)之中,π真的能被算尽。
他坐回霍格沃茨特快之上,回到了霍格沃茨,天色暗沉,他到了禁林之中,拿着魔杖的手出现了颤抖。
“我不想杀你的,老师,我只是想……只是想活下去……”
阿尔贝托看着他,嘴角咧开,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于是他向后倒下,跌落进了更深的梦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