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过去了数分钟的时间,便已经结束了战斗。
此时正值夜晚,数架无人侦察机徘徊在上空,白色的炽光灯照射在他们头顶,反复探测周围每个可以藏身的角落。
季迟面无表情地走下战机,跟随在他身侧的士兵连忙撑起一把光伞,替他挡住落在头顶的雨水。
凌冽的目光看向地上那群被士兵压制住的仿生人。
这是他来到副本,第一次亲眼目睹仿生人的存在。
从他的视角来看,这些所谓的机器与普通人类别无二致。
那一张张与人类无异的脸上掺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惊恐,颓废,愤怒。
有的仿生人跪在地上哀嚎,请求士兵们放她一条生路,有的则是对着他破口大骂,咒骂着低劣的人类,残暴的统治者。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他的耳边。
季迟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口。
在亲眼目睹它们的存在后,他更是无法将其视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作为胜利的一方,内心并没有得到任何满足的快感,只剩下发自内心的哀伤。
仁慈,怜悯,这些都是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无关情绪。
可他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
但面对眼前的局势,无可奈何。
他的怜悯与仁慈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反而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死在这场种族对立的战争中。
“开始汇报吧。”季迟说完,叹了口气,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倾盆大雨。
“是!”
“本次行动成功抓获八名仿生人,我方士兵无任何伤亡情况!居民伤亡正在统计中!”
“收到。”
季迟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仿生人:“把他们全都押送回去,交于科学理事会。”
这群被抓获的仿生人,等待他们的,除了被抹去情感系统,继续成为人类手中的工具以外,就只剩下被销毁的结局。
他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只能顺应故事的发展。
下达指令后,季迟转过身,想要回到战机。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探寻科幻世界的兴致,内心的谴责让他只想要快点回去,回到队友的身边,摆脱那不断上升的负罪感。
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被捆住双手,跪在旁边的一位仿生人突然大声吼道:“下贱的人类!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了我啊!我们永远不会臣服于你们的统治!今天你放过我,明天我就会杀死你!”
“来啊!杀死我!杀死我!革命是不会消失的!我们永远不会向你们低头的!”
“如果你还有身为战士的尊严,那就举起枪!杀死你的敌人!”
闻言,季迟停下了想要离开的动作。
他默默地转过身,冷冰冰地看向那名对自己说话的仿生人。
“如你所愿。”
他拔出腰间的配枪,将枪口指向对方,轻轻扣下扳机。
一道蓝色的激光从枪口射出,将这个独特的灵魂从世界上彻底抹杀。
如果你的愿望,是作为一名革命战士,有尊严地死去——
那我尊重你的选择!给予你战士的尊严!
暴雨中,沉默的士兵将死去的仿生人拖走,雨水很快将地上残留的机体循环液冲刷干净,抹除他存在过的痕迹。
这一次,季迟没有选择离开。
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盒,从中取出一支香烟,含在嘴中点燃。
在进入副本前,他还觉得很庆幸,毕竟在这个副本里不用面对恐怖的怪物,愚蠢的将这个毫无惊悚元素的副本当做是深渊游戏给予玩家的怜悯。
现在他才明白。
这哪是给予玩家的怜悯?
分明是另一个地狱!
玩家不仅要完成艰巨的主线任务,还要时刻扮演好系统安排的角色。
让人恐惧的并不是生存挑战,而是你不得不去直面内心沉重的罪恶感。
万恶的系统把玩家们全部打散,分配到不同的阵营里,让玩家以身入局,被迫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做出残忍的选择。
保守派也好,激进派也罢,每一位玩家都在战争中煎熬,罪恶感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人类脆弱的心理防线。
和这个副本相比,他之前所经历的副本全都是小儿科。
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曾经在黑山羊小镇副本里,他也能毫不留情地开枪射杀里面的Npc,但他知道,那些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死有余辜。
可在这里不一样……
这些仿生人他们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人类在制造他们的时候从未想过他们愿不愿意成为工具,自作主张替他们增添了情感系统。
现在又要将他们的存在彻底抹除。
但同样的,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类,除了科学理事会那群畜生,其他平民百姓也是无辜的。
上面从不会倾听底层人民的声音,直到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又想着让全人类一起背负种族灭绝的罪名。
他所期盼的未来,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吗?
真是糟糕透了。
季迟烦躁地闭上眼,扔下手中燃烧殆尽的烟蒂,转身走进了战机。
他现在只想回到队友的身边,尽量早日完成任务,离开这个副本。
返回世界联合政府办公大楼后,季迟火速找到了窝在办公室的白夜,向其询问周圆圆那边的情况。
白夜摇晃着脑袋,叹了口气道:“周圆圆和我哥的任务比我们两个的要简单,仅仅只是见证最后的结局和找到最初的凶手。”
“没想到这个副本还搞特殊……凭什么我俩的任务就这么难啊?”
听到这里,季迟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们的任务只是见证最后的结局,并没有规定必须是什么样的结局。
这样的话,就不存在互相对立的情况了。
“那启明呢?找到他了吗?”
白夜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和我哥用办公大楼的内部网调取了上城区所有居民的身份信息,都没有找到和老大相似的面部特征。”
“可能老大扮演的身份是伪装成别人,又或者是下城区的难民,目前以我们的能力是找不到了。”
“现在只能等他自己想办法来找我们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