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到光德坊旁边的西市,道路平直,很快就到了。
三人下车步行。
坊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等着开市。
“卖花,卖花,新鲜的杏花,山茶花,月季花,二月兰。”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提着一个竹花篮,在西市门口叫卖。
“去去去,不要挡着坊门,一会儿要开市了。”
有监市模样的人过来催她离开,态度粗野。
小姑娘胆怯地往旁边躲闪,一不留神,差点撞到走过来的李千安三人。
花篮掉在地上,散落出好几朵花。
“对,对不起,公子。”
她赶紧道歉。
“没事,小妹妹。”
李千安帮她捡起花篮。
小姑娘见他没有生气,心想这是撞到好人了。
道谢过后,又问,
“小郎君,你买花吗?才新鲜采摘的,带着露珠儿呢。”
声音怯怯的。
“不要。”
秦怀安与程二摆手拒绝。
买花嘛,是夫人小娘子爱好的事情,大男人谁会掏钱买花。
他们的国公府里,野花最多,最不值钱。
小姑娘很失望,一大早上了,一朵花都没卖出去。
就要离开。
“等等,花怎么卖?”
李千安问道。
“大朵的一文钱,整枝的二文。”
小姑娘见他问价,瞬间开心起来,眼含期待。
“鲜花我都要了。再打个商量,连花篮一起卖给我吧。”
小姑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帅气的小郎君要连花篮都一起买,相比于花,竹编的篮子送人都不要。
“你买花就可以,篮子不值钱,送你。”
她开心得眼睛笑成月牙,颇豪气地送篮子。
“一共十九文。你……可以多给一文凑二十整吗?”
她算了两遍,都只有十九文。
是了,有一朵花被监市人员催促时弄掉了,凑不满二十文了。
小姑娘有些懊恼,为难地开口。
“呵,为什么一定要二十文?”
“阿秀说西市里有美味的豆腐,我想买块豆腐去给阿婆尝尝,她的牙掉光了,吃不下东西。”
好心善的小女孩啊。
“呵呵。给,这里是五十文钱。”
李千安找秦怀安给钱。
他身上倒是有几片金叶子,但给金叶子买下一篮子花,太不合适。
“谢谢小郎君,你真是大好人,阿花感激不尽。”
小女孩收了钱,给他鞠躬感谢。
“阿花小妹妹,你知道去哪里买豆腐吗?”
见小女孩可爱,李千安多问了一句。
“不知道,阿秀说好像在胡人街口,我一会去找。”
“今天豆腐换地方卖了,你要是放心,跟我们走吧,包你买到豆腐。”
李千安好人做到底。
“好呢。那我帮小郎君拿花。”
阿花当真信了,欢笑着主动提起花篮。
秦怀安与程二对视,眼中不解:
千安在搞什么啊,高价买无用的花,还带着人走,这是要拐骗小女孩吗?
西市门开了。
四人进了市场。
他们本就进的东门,直行了三个十字路口右拐,便到了天香酒肆。
阿花见他们去的不是西面的胡人街口,心里有点犯嘀咕,但还是大胆跟着。
她相信好心的小郎君不会骗她。
孙二娘与吕杏儿,荷儿等人早就在忙碌了。
见他们进来,便都欢喜。
“千安,公子,少爷。快坐。”
三个女人笑着招呼。
“咦,怎么还有位拎花篮的小妹妹?”
“二娘,阿花是卖花的,想买豆腐,我怕她找不到地方,便直接领她过来了。”
李千安简单讲了一下。
“我想送两块豆腐给阿花和她阿婆。”
“李少当真好心。”
吕杏儿听了,直接开口夸道,把阿花领去拿豆腐。
“这花儿倒新鲜。送我们的吗?”
孙二娘与荷儿都是爱花之人,见了新鲜的花儿,欢喜的很。
“嘿,这些献花啊先不送你们。二娘,布置布置,把花篮放在大门口。咱们今天开张嘛,装饰下门面。”
“另外,拿纸笔来,我写对联贴在门口,招揽下客人。”
孙二娘一听便明白了,他这是想搞喜庆一点。
这主意倒是新鲜。
彼时新店开业,还不兴剪彩什么的,也不弄什么鲜花在门口,对联更是少见。
千安这都是怎么想到的啊。
荷儿拿来红纸,笔墨。
李千安饱蘸浓墨,一挥而就:
东西盛宴,美酒奇香飘四海;
南北珍馐,佳肴美味达三江。
横批:天下客来
“大哥就是牛。”
秦二与程二竖起大拇指。
两人干不了其他活,跑去贴对联。
忙乎了一会儿,天香酒肆门口,立起了大红花篮,贴上了大红对联。
还有“豆腐”“豆腐脑”“热豆浆”等菜品牌子。
当然,“男人吃了雄赳赳,女人吃了滑嫩嫩”之类的句子还在。
醒目的大字:“优惠三天,一律九折”。
煞是显眼。
立马就有很多闲散的客商过来看热闹了。
鲜花竹篮,大红门联夺人眼球。
“让一让,让一让。”
“各位,买豆腐,吃豆腐的,往店里请。以后,豆腐西施在天香酒肆独家售卖。”
老牛头领着一大堆人,蜂拥而至。
他在胡人街口老煎饼摊那立了个牌字,
“若问豆腐何处有,市东天香酒肆头。”
吆喝了一大批豆腐迷过来。
秦怀安与程二帮忙招呼客人进店,维持秩序。
“那不是国公府的公子爷嘛,居然当起了酒肆小二招呼客人?”
“天啊,豆腐西施来头那么大,国公府的人?”
“快进去吧,一会儿抢不到豆腐了。”
“这下方便了,小摊旁吃豆腐喝不了酒。在酒肆里,我要吃饱喝够。”
食客们纷纷攘攘,进店不绝。
孙二娘,吕杏儿,荷儿,老牛头等人齐上阵,卖豆腐,煎豆腐,烤肉,打酒。
除了厨房里做菜煮饭的厨师,其他都忙得不亦乐乎。
连阿花小姑娘都临时帮起了忙,帮着荷儿端菜送酒什么的。
最畅销的当然还是孙二娘的豆腐处。
食客排起了长龙。
“别挤啊,再挤豆浆要漏出来了。”
“大哥,你往前一点,压着奴家豆腐了。”
“掌柜的,我要吃嫩豆腐。”
李千安听到这些,暗笑。
还好,此时的大唐人好纯洁。
相信过不了多久,豆腐二字定会多出其它美好的含义。
嘿嘿。
不差钱的食客,则留在了店里。
除了即食豆腐,还点了煎饼,烤肉,汤菜。
高端的食客,还要了几壶酒,恣意吃喝。
所以,打酒的荷儿也很忙。
酒肆里的酒,大都是浑浊的米酒。
清酒与葡萄酒则要贵一些。
看来,得把高度白酒抽时间弄出来。
趁现在是独家生意,最是好赚钱、利润高的时候。
大家忙碌了好一阵,客人才渐渐少下来,得以喘口气。
每个人虽然累,但脸上都是开心的笑。
吕杏儿更是笑出了一朵花。
她开酒肆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这种盛况。
没想到孙二娘与李千安来一接手,就生意火爆。
虽然现在酒肆不是她的了,但她也可以算二把手。
一双美目时不时偷瞄向那个俊朗的少年,当他对她点头一笑时,她就觉得有使不完的劲。
“千安,给。”
孙二娘偷空过来,塞给他一杯豆浆。
“二娘,你歇一歇吧,别那么累。钱一天又赚不完。”
“我不累啊,这可是我做梦都想的场景。开家小店赚钱,现在大店赚大钱。”
孙二娘的笑容就没停过。
“一会我下厨,炖只老母鸡给你补一补。
我听荷儿说,你昨晚跟二少去了平康坊。”
“噗”
李千安一口豆浆差点喷了出来。
这话,拐弯有点急。
荷儿这丫头,嘴巴不严啊,这事都跟孙二娘讲了。
“二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用补的。”
言不由衷,老脸居然红了。
“姐过来人,瞧你,有啥瞒我的。”
“你长大了,姐又不是不知道。”
李千安:……
“哟,李少,你们大白天说这么多悄悄话,留着晚上说吧。”
“阿花小姑娘要回去了,想跟你说声,又不敢过来。”
吕杏儿过来笑着打断二人。
“嘿,聊正事呢,倒是忘记这一茬了。把阿花都当临时工啦。”
李千安赶紧叫阿花过来。
“小妹妹,我算点工钱给你。”
阿花哪里肯要,都送给她两大块豆腐了,卖花钱也给的多。
“李少,店里缺人,阿花手脚勤快,不如把她留下。二娘掌柜,你们看如何?”
李千安正有此意。
吕杏儿这点眼力见还真不错,他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我没意见,听千安的。店里是还缺人,回头我们多物色几个实靠的。”
孙二娘也觉得这个主意好。
她与阿花闲聊过,知道她家里穷,父母双亡,跟阿婆相依为命生活,小小年纪就要赚钱养家。勤快机灵,讨人喜欢。
照今天这种势头,生意会愈来愈好,增加人是必须的。
“呵呵,那留下吧。阿花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谢谢郎君,谢谢娘子。”
阿花早激动得要哭了。
她心里觉得酒肆里的几人,小郎君,小娘子们都是活菩萨。
陆续客来客往。
下午饭点时,又是一大波汹涌的客人。
有好多还是上午的回头客。
大家各司其职,又是一番忙碌。
孙二娘笑得合不拢嘴,收钱收的手抽筋。
很快,日落打烊。
“千安,你晚上回去住吗?还是要跟二少他们去读书?还是……?”
孙二娘问。
“回小院。”
“啊?好!那我去装鸡汤,顺便打点酒回去。”
孙二娘一愣,忍不住高兴起来,满心欢喜。
她还以为他还要去平康坊呢。
毕竟那些事食髓知味,千安现在又不差钱。
大唐多金少年,最爱流连青楼。
难得千安还想跟她回去。
阿花取了豆腐,高高兴兴回去照顾她阿婆去了。
秦怀安与程二打包了酒菜,带着荷儿回府。
吕杏儿留守酒肆。
开张头一天,天香酒肆开张大吉,开门红火。
这日子,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