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二天，爬树翻窗事件变成了另一种说法。
主角变了，人说今上看上了太后身边的侍女，正在幽会。
配角没变，还是皇后，人说皇后到太后的宫宇大闹，又堵门又拿人的，被太后罚了禁足在宫里抄经三个月。
乐宗听说后，几乎惊掉了下巴，“昨天……昨天中午吾到底在哪？”
陈妃放下手中笔，温柔地提醒：“昨天中午，陛下和我在一起，陛下还教端木瞳写诗呢，端木瞳也能证明。”
“那就好。”乐宗庆幸，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真冤！吾这么忙，哪有空看太后的侍女，还跑明明堂那么远的地方和侍女幽会？不过很难得，感觉自己的形象一下子就不那么刻板了，吾好歹也风流浪漫一回了。”
陈妃：“……”
乐宗想了一想，“皇后堵的人一定是姬荀骓和干妹妹。吾的干妹妹，那就是个人精，皇后能抓到什么把柄，小题大做了。皇后啊，真是吃饱了撑的，就没见她来堵过吾，堵什么姬荀骓啊，她就不怕别人怀疑她惦记姬荀骓，这不是给吾戴绿帽子嘛？”
陈妃：“……”
她拿起笔，继续写诗。
她的这位夫君，做皇帝，看重生存智慧。做人，看重通透绝顶，就连谈戴绿帽子这种事，跟别人的反应也不一样，照样能谈笑风生。
“行吧，这风流倜傥的好名声，吾来担着。再说了，不担也不行了，总比传皇后想给吾戴绿帽子强吧。”
陈妃在心里笑笑，今上这是在为自己的好兄弟两肋插刀呢。
*
这一天，今上和太后终于没再召姬荀骓进宫，他惹了那么大的事，今上和太后都想，惹不起还躲不起，都没敢让他来。
他把手上最要紧的事处理好，又吩咐了萧存几句，就急匆匆赶去纪间蕊的府上。
在花园坐着换了三道茶，也没见纪间蕊出来。下人说她吩咐过，今天有名士拜访，任何事都要等名士走了再说。
名士？
天下最有名望的人，莫过于雨花天山的东湖主人，当世唯一的纵横家。可东湖主人是可以指点江山的人，和纪间蕊是两路人，不会有交集。
那还有什么天下名士能重要到这个程度，排在他姬荀骓的前头？
侍女来添茶的时候，姬荀骓问：“到底谁来了？”
这位侍女是纪间蕊的贴身侍女，很早就认识姬荀骓，知道他对纪间蕊的好，心里很向着他。
“真不认识，他从没来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拜帖，姓甚名谁，无从打听。娘子吩咐过，人一来，直接领进她的书斋。”
“娘子对他，说话很客气。”
这太奇怪了。
纪间蕊对谁客客气气过？
就算对今上，说话也很随意。对太后，昨天还说她乱点鸳鸯谱来着。
“长什么样？”
“没看清楚，戴了帷帽。”
头戴帷帽一向是端木浅的标记。“喜欢戴帷帽的人，不是临淄王吗？”
“不是，身量不一样，他比殿下略高一些，肤色……”侍女撇了撇嘴，“总之不是殿下，殿下不来这里，娘子从小就喜欢使唤殿下，殿下不堪忍受，躲她远远的。”
被使唤还不好，端木浅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姬荀骓羡慕地想。
“肤色怎么了？”姬荀骓捕捉到侍女的困惑。
侍女机灵得很，“肤色方面，我只看到手了，那双手的颜色并不白皙，像是常在太阳底下劳作的。”
一双常在太阳底下劳作的手，姬荀骓在脑海中茫然地搜寻一遍，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侍女又回忆道：“看得出来，娘子待他真得像对待客人。”
姬荀骓：“……”
“这话说的，来的人不都是客吗？”
“韩王来的时候，是客吗？”
姬荀骓：“……”
纪间蕊不就是那么骄纵的人吗，他的待遇固然不好，但换了卢长林、郑三郎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侍女问：“韩王来的时候，娘子准我们送点心了吗？”
想起来了，那次纪间蕊对侍女说，他一会就走，什么也不用吃。
“没有。”姬荀骓惭愧。
侍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娘子准我们送茶了吗？
姬荀骓很无语，纪间蕊说他一个外放官员，以后就和京城的人老死不相往来了，不用送茶。
“所以呢，那位客人既有吃的，又有喝的？”姬荀骓郁闷地问。
“当然，吃什么喝什么，昨晚娘子就交代过了。”
姬荀骓揉了揉胸口，假装不在意地问：“那吃什么了，喝什么了？”
侍女道：“是蜀中的茶，点心的做法也像蜀中的做法。”
蜀中？
也就是说这位应该是纪间蕊在蜀中结识的人。
太阳底下劳作的手……
难道是那个为纪间蕊写了十二首诗的韩曾？
他听说韩曾在做亲戚的幕僚时，入不敷出，做幕僚之外，也兼农活。
纪间蕊对韩曾的印象虽没明说，但其实不错，这一点，他能感觉得到。
韩曾被今上从蜀中召到玉京，但至今没得到召见。世人的冷眼就不用说了，还有经济上就撑不下去。太后寿诞时，纪间蕊在席间两次提醒今上，还侧面称赞韩曾的诗惊才绝艳。
可纵然韩曾来拜访，这么神秘做什么。再一想，神秘得不可思议啊。
贴身侍女都被纪间蕊打发到这里来了，可见里面行的都是机密之事。
这个纪间蕊，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姬荀骓恨得牙痒，昨天他们俩刚被皇后带人堵上门，她今天就在家里和为她写了十二首诗的登徒子密会，他忽然一下子就理解了张卿卿的心情了，就连他现在都想带上几个人去堵门。
他静了一静，可这里毕竟是纪府，不是他的地盘。再说了，别说今上了，韩曾想见他都够难的，他这一冲进去，不是给了韩曾主动相识的机会吗？
“他们在里面作诗？”
侍女摇摇头，“谈买房子。”
姬荀骓差点捂住嘴。
侍女继续道：“似乎在说买哪里的房子比较好。地段、面积、采光、通风等。您也知道，娘子是玉京通，哪里的房子好，她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