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遇见了一位怪人。
但辜星曳看到那人的相貌之后，觉得他不可能是人美心善。
没错，不得不承认，那人的相貌极其出色。
可她心目中的人美心善，不是这样的。
他是一个和人美心善截然不同的人。
人美心善，不会有那样冷漠的眉宇，不羁的唇角，更不会似冷非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朝她的刘海吹气，把她的眼睛也吹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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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雅室，辜星曳立刻把楼梯口的怪人抛在脑后。
这是端木浅和她在地牢里吃牢饭时，许下的一顿。
当时他说，等下毒的人找出来，他们都安全了，他带她来照花楼吃饭。
从那时起，端木浅和她就结下了主公和谋士的深厚情谊。
因此，这一顿饭，论意义非比寻常。
两个人想起那一幕，都百感交集，但吃了之后，更是百感交集。
……
照花楼今天的菜，很古怪。
每道菜，虽美得惊人，让人不舍得动筷。
可一动筷，更惊人。
有的甜得齁人，有的咸得能腌一批菜了。总之，没有一道食物酸甜苦辣的风格，不是偏颇的。整桌就像一出小孩子的恶作剧。
辜星曳放下筷子，和端木浅对看了一眼。
鉴于两个人的高危生涯，他们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又有人要毒死他们？
可转念一想，如果想要毒死人的话，不会提醒得这么明显吧？
过了一会，掌柜被他们叫来了。
甜到什么程度，或是咸到多么离谱，他不方便去尝客人的菜。
但配料很明显，肉眼可见。
比如，朝天椒比平常多放了一倍，有一种辣不倒这俩人决不罢休的小意味。
再比如，黑胡椒粉，也和平常放得不一样，洒得太多。
这道菜，连虚伪都不打算虚伪了，整锅汤黑乎乎的，令人望而生畏。
他心里一哆嗦，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是给两位贵人吃了，就算给他吃，他也会觉得，这是严重的侮辱吧。
照花楼，是玉京城的标志之一。
这里的食物，不仅美味，而且美味得难以复制。今上就曾尝试过，让御厨研究这里的糯米八宝鸭，结果以失败而告终。
除了味道，照花楼的厨子做菜，水准能稳定到什么程度，看夏天就知道了。
夏天温度一高，会影响食材，以及做菜的油温和火候，最为核心的是，影响厨子的发挥状态。但照花楼能做到夏天出品的菜肴，和其他三个季节没有分别。
这种稳定性，是天下所有酒楼都稀缺的。
那么，今天这桌菜肴不稳定成这样，可见背后的情绪该有多么不好，有多么波动。
菜，很显然不是厨子做的，厨子绝对不敢这么任性，一定是他们家主人罕见的手笔。
主人对食物极有天赋，照花楼独树一帜的菜式其实都是主人琢磨出来的。
这就意味着，厨子会做的，主人都会做。厨子不敢做的，主人都敢做。
一想到这里，掌柜就想擦汗。
两位贵人到底怎么了，惹得他们主人这么生气？
掌柜不露痕迹地打量端木浅和辜星曳。
这位郎君，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举手投足，气度不凡，教养极好，不像是会令主人讨厌的人。
至于小娘子，她很美，倒不是艳丽逼人的那种。
她坐在那里，像世间最珍贵的一颗明珠，含蓄地、淡淡地散发光华。
这间雅室的华丽，因她而黯然失色。
她，也不像是会令主人讨厌的人。
那问题出在哪？掌柜又在心里捋了一遍，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一个不令主人讨厌的郎君和一个不令主人讨厌的小娘子，会不会加了起来，就令主人万般讨厌了呢？
虽说主人逍遥惯了，最怕和女子纠缠，而且从没见过他和哪个娘子有过多的交集，可掌柜还是觉得自己的大胆想象是有道理的。
没错，他再次确定，他的主人动凡心了！否则做不出一桌惊世骇俗的菜来。
掌柜在心里思量了一遍，这事该怎么处理？
他想起了前几天在秋水堂的事。
听说那天，主角也是一位戴着帷帽的郎君和一位极为美貌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一趟闹下来，不仅让秋水堂免费接了前朝乐器的两件修复活儿，还让主人损失了四百两银子。
那位传说中又美又可怕的小娘子，就是他眼前这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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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浅看着掌柜，心想，这下好了，辜星曳在两仪坊的时候，和张家侍女吵得很不尽兴，接下来又可以发挥了。
辜星曳很生气。
她和端木浅不一样。
照花楼声名鹊起的时候，端木浅要么在龙须关之前挨穷，要么在龙须关喝风，所以他其实没吃过照花楼，只是听说过名声。
从前她下山的时候就吃照花楼，只是最近两年吃不起了。
今天和从前，对比太强烈。而且今天这一顿，别说两年了，是百年难遇吧？
她和端木浅到底是什么命格，又何德何能，可以遇到今天这么特殊的一顿？
试问这还是菜肴吗，这是愤怒，这是侮辱，这是伤害。
但她之前在马车上，暗暗发过誓，以后再不跟人吵架了，以免口不择言。
现在想想就后悔，发誓做什么？
人间多少不平事，总不能一遇到问题，掉头就走吧，就应该凭借她的辜式争吵，用争端来解决争端。
她和端木浅，难得出来一回。从前的经历就不说了吧。
今天不过半日时间，折一截伸在墙外的石榴枝，被人骂登徒子，污蔑是偷。
来照花楼吃一顿具有纪念意义的饭，被人下盐又下糖，还下了好多朝天椒和黑胡椒。
以上种种恶劣，总不关姬家的事吧。姬家的产业，她一清二楚，里面没有照花楼。
所以，现在是吵，还是不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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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掌柜首先反应过来。
不能像秋水堂掌柜那样，分分钟就败了几百两银子出去。
纵然主人家大业大，也禁不起这么大手大脚。
秋水堂的掌柜，就活该天天修理前朝乐器。
他赶紧笑容满面，赔礼道歉，“两位客人请稍等，我让厨子马上为客人重新做一桌菜，另外……”
掌柜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来，“两位客人中的一位，可以用这张凭证，来小店免费用餐，一共两次，不用提前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