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浅远离朝堂的第一步，在乐宗的支持下，算是顺利地走了出去。
今天傍晚两个人要出去选乐器，辜星曳拿出一张纸，摊开，放在书桌上。
纸上有一幅图。
端木浅看了一眼，到底是雨花天山下来的，就是不一样。
像他这种从小就看了不少名画，在龙须关的时候又看了不少军事图的人，竟然完全看不懂，“星曳画的是什么高级阵法？”
秋水堂，是玉京城最大的乐器店，端木浅要在那里挑选太后寿诞时用的琵琶。
辜星曳道：“殿下接下来在秋水堂的表现，是我们的第二步计划。所以，我特地画了一张关于秋水堂的简图。”
端木浅又看了一眼，“……”
原来这是秋水堂……
纸是好纸，这么好的纸上，画这么辣眼睛的图，辜星曳真能下得去手，可惜了！
“纸张不错，赏心悦目，我从没见过，在哪找得到这么好的纸？”端木浅尽量不看她画的图。
“啊？”星曳道：“这就是王府的纸，殿下不知道吗？就昨天魏总管送来的几张，放你桌上的。”
端木浅：“……”
完了，那是他小姨让人送来的，给她祸祸完了吧？
“那，那剩下的呢？”他问。
“这幅图吧，画得没我想象得顺利，一共浪费了两张。到了第三张才成功。”
端木浅：“……”
画成这样叫“成功”？
“浪，浪费了两张？”端木浅惊得都结巴了，“辜星曳，你知道这是什么纸吗？我估计太后都没你这么浪费。”
“啊？”辜星曳有点慌，“很贵重吗？支颐阁里还有一张，我过会给殿下送来。”
如果不是看在他这么有格调的份上，哪怕是关系再亲，小姨也不会给他的。
“这纸是孤品。你浪费的，就从你工钱上扣。”端木浅气得脑袋疼，太可惜了。
辜星曳顶不住了，只好把魏总管拉出来一起扛，“这纸看起来就不像郎君用的。
魏总管说，殿下自己根本用不着，一定会送给我的。
他哪知道，原来它根本不是用的，是看的。
这，这事不能不怪魏总管了。要不你扣他工钱吧，他应该比我有钱。”
“拿阿翁出来当挡箭牌也没用。”端木浅道：“他说的没错，我的确会给你。可它不是这么用的，我跟你说了，有本事你可别心疼。
这是我小姨在蜀中和当地造纸名家合作的一种纸，制作精良，产量少，一价难求。
你知道韩王府的谋士萧云从费了不少工夫，得了多少吗？”
再一价难求的东西，她二叔父那里怎么会缺。再怎么缺，也得有十几张吧。
端木浅道：“韩王那里只有一寸宽的边角料。”
辜星曳：“……”
好伤害的对比。
“这纸今年春天一出来就被抢光了，就连陛下也没有。
我知道小姨会留给我四张，所以打算给陛下留两张，可我小姨说，陛下没有，才能更加显出纸的珍贵。所以，陛下就真得没有。”
辜星曳：“……”
端木浅的小姨真是个狠人。
“现在最特别的一定是太后的那份，其次是我这四张。
我毕竟是我小姨的侄儿，看在从小到大被她使唤惯了的份上，好歹有四张。
看它的颜色、图案以及尺寸，应该更适合女子用来写写心事写写诗，或者是和心中向往的郎君通信用的。”
辜星曳听完，心疼惨了。她既没有向往的郎君，又没有心事，可她能拿出去卖了啊。
她本来有四张，应该能攒下不少银子。
这事是她弄巧成拙了。她一心想画一幅好图，是为了把图卖给端木浅，没想到纸才是最值钱的。
看她脸色渐渐发白，端木浅想，他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他既然用不上，无非就是看看，反正现在都看到了，还想怎么样。
他拍拍她的头，语气放缓，“好了，我们继续说秋水堂的事吧。其实纸既然是你的，就算你一把火把它烧了，我也不应该干涉。”
辜星曳：“……”
这是在安慰人吗？一把火烧了，想想都能心疼死，“那还扣工钱吗？”她问。
辜星曳的那点工钱哪够扣的，不过看她这个样子，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放心吧，不扣了。”
辜星曳稍稍松了口气，继续正题，“殿下在秋水堂的时候，一定会有人观察和试探殿下。所以，殿下要做的事就是要让众人对您的恐人症深信不疑。”
端木浅托着下巴，一边答应，一边研究她画的图。
画都画了，就好好看看吧。
这是一个长方形。
长方形的下边，有一个月亮。
长方形的里面有三道横线，也就是比“目”字里面多了一横。
“这简图果然很简。”
辜星曳给他解释：“秋水堂共有四层，一楼卖普通乐器，二楼卖当今名家制作的乐器；
三楼展示经秋水堂修复好的传世乐器；四楼是民间乐坊演出的地方。”
端木浅终于明白了，原来长方形里的三道横线是用来区别楼层的，分别代表一楼到四楼。
“那长方形下边的月亮是表示……？”
“是一楼外边的月形走廊，所以画成一道弯弯的月亮。”
无论是楼层还是走廊都画得很形象，年纪越小越能看得懂。
“月亮里面，那么多‘从’字是什么意思？”端木浅问。
星曳纠正：“不是‘从’字，是‘人’字。
人们就是站在这里观看四楼演出的。
这个“人”字我写得有点多，所以殿下看到的是很多个‘从’字。”
端木浅：“……”
看来她不会画人，所以直接用了文字代替。
“那四楼就一个‘人’字是什么意思，你是指单独的一个人？”
“对。”星曳道：“秋水堂的主人面子挺大，请来了第一琴手桃叶女，连着几天晚上在四楼弹琴。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也会是最隆重的一天。”
辜星曳画图好可怕啊，她这图比商朝时期的甲骨文还要原始吧？
“好吧。”端木浅认了，“那我在秋水堂要怎么做？”
星曳道：“今天晚上，殿下要站在一楼的月形走廊观赏桃叶女弹琴。”
“今天晚上人会很多吧，我不是应该很怕人多的地方吗？”
“殿下出现在那里会很合理。
一则，本朝人都爱音乐，殿下也喜欢音乐，不然为何要挑选琵琶，还要在太后寿诞时弹上一曲呢。
二则，桃叶女只有自己的大型公开演出，高门的私下邀请从不参与，就算是宫里的邀请也都有可能婉拒。秋水堂能请到她做一个小型演出，非常难得。
秋水堂的演出，唯一的观众席就只有一楼的走廊，所以殿下会出现在那里一点也不奇怪。
只要记住最核心的，就是通过种种细节来表示殿下的确怕人多的地方。
这一次和上一次在朝堂述职不一样，上一次殿下只需要演就好，但今天晚上，会有出题的考官，殿下是考生。
在没有去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会出什么题，殿下只需要每遇到一道题，好好解答就是了。
而且今晚，我估计殿下认识的沈得意，还有韩王身边的萧云从也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