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那阁楼,环顾四周,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墙的东北角摆放着一酱紫色的书柜,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粉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花瓣,轻轻的拂过琴弦,像吻着情人的唇,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间屋子,而锦太妃正斜卧在在软榻上,身边是一穿着淡绿衣裙的侍女正给锦太妃捶脚。
穆寀走进去后,恭拳行礼,“见过祖母。”
“你这个臭小子,昨个儿就回来了,也没有说过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嫌我人老珠黄了,懒得过来瞧。”锦太妃看着地下站着的长身玉立的孙子,颠怪道,一张布满了岁月的脸上却洋溢着重逢的喜悦,说实话,这锦太妃保养的很好,虽已高龄,可看上去,芙蓉锦绣,可想而知,年轻时候,该是如何宠冠后宫的盛貌。
穆寀轻轻一笑,起身直接落座到了右下首的雕花木椅之上,环顾了一眼屋子,却被锦太妃数落了。
“看什么呢?有娇美人啊。”
穆寀点头,笑道,“祖母不就是吗?”
人虽老了,可还是需要哄得,这穆寀的小嘴将锦太妃哄得满脸笑意。
“快,给世子奉茶。”
穆寀已经离府数年了,锦太妃对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当年还需要保护的那个孩童身上,这么久不见,锦太妃的心中生出了无线的感慨。
“这些年,常常给你带信,你也不说多回几个字,每次啊,都是勿念,勿念,二字,着实把我这老婆子给气到了。”锦太妃絮絮叨叨的开始了,“听说这次大楚与我国联姻,肯放回你来,还是那太子妃的意思,我也见过那个孩子,看样子,有些冷淡,但是心地真是好,若不是她进言啊,也不知道此次你能否随着队伍回来呢--”
“太子妃,可是长平公主?”穆寀打断了锦太妃的唠叨。
锦太妃开口,“那是咱们西凉的太子妃,哪里有什么长平公主,你这个孩子,去了大楚这么久,还是这样的莽撞。”
“好好好,我这不是因为面对的是祖母吗,其他人,我自会小心谨慎。”
这么一说,锦太妃更不满意了,“就是你父王母妃在跟前了,你也不能口无遮拦。”
穆寀郑重的点了点头,只是令他惊讶的是,顾宛华为何会帮他说话,且二人一直以来都没有交集。
“现下好了,你回来啊,祖母就有个伴了。”锦太妃说着说着,就乐了。
“太妃啊,最近天儿好了不少,能出来动弹,前些日子,挂念着世子要回来了,天天去祠堂念经拜佛的,原本就不利索的腿儿啊,这几日更疼了。”侍女滇笑着给祖孙两说道。
锦太妃又笑又恼的敲了侍女一棒槌,“多话。”
穆寀看着,心下微微暖,这么一耽搁,她险些忘了正事,思此,穆寀起身,朝着锦太妃走近。
“祖母,我给你捏捏肩吧。”
“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锦太妃有些诧异的娇怪道。
穆寀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侍女退下,自个儿给锦太妃开始了捏肩,捏的锦太妃舒适的险些睡了过去。
“祖母,昨个儿你是不是出府了?”穆寀见锦太妃舒适的闭上了眼,嘴角一弯,轻言轻语的开口。
锦太妃迷迷糊糊的擦了下嘴,“出去了。”
“见到我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了吗?”
“见到了。”话落,锦太妃突然醒了过来,“你这臭小子,又套祖母的话。”
穆寀轻轻一笑,从后面走了出来,重新落座到了之前的位置上,“她人呢?”
“不告诉你。”岂料,锦太妃这个老顽童,直接奸奸的一笑,给穆寀来了个闭门羹。
穆寀无奈扶额,“祖母,人家是大楚的郡主,现下丢失了,好些人都在找呢,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咱们哪里担待的起、”
锦太妃闻言,哼了一声,“怎么会出事,你放心吧。”
“人在祖母你这儿不成?”穆寀眯眼猜测道。
“不在。”
如此果断利落的拒绝,穆寀笑了,直接起身要朝着内室走去,“臭小子,站住,你要做什么?”
“祖母,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别闹了。”穆寀说完,就要进内室。
不料,有婢子将人拦住,穆寀不会对祖母屋里头的人动粗,只得无奈的往锦太妃的方向而去。
“说吧,祖母要什么?”穆寀还是了解锦太妃的,之前无意间跟锦太妃提起了昭华,锦太妃就对昭华十分的好奇,又听说这次会随行来西凉,更是闹心了,穆寀知道,锦太妃身边有不少的暗卫,都是当年宫斗时候留下来的,暗地里保护锦太妃的安全,昨个儿听说昭华出事,一开始,穆寀并未怀疑锦太妃,后来,转念一想,才怀疑上了锦太妃。
祖母这个人,早就想让他成家立业,奈何一直在大楚,如今回来,之前就听说,就给他物色了不少京中的女儿家,奈何,都没瞧上。
毫无痕迹的将人带走,应该就是那群暗卫做的了。
“你这臭小子,惯会哄祖母开心。”锦太妃笑吟吟的。
穆寀扶额,无奈道,“祖母快说吧。”
“就这,就不耐烦了。”
穆寀之前倒是没有发现祖母这么的胡搅蛮缠,深吸了一口气,撤出了一抹极大的微笑,“祖母请说。”
这幅样子可把锦太妃看乐了,笑着提出了要求,“我记得你小时候会作膳食来着,这么久没吃了,你快去把你最拿手的醉虾给我做一份,满意了,就把你媳妇放出来了。”
穆寀十指不沾阳春水都十几年了,听锦太妃这么一要求,大为无奈。
“对了,在做一份甜粥过来。”
听着身后锦太妃的声音传来,穆寀喊了一声,“晓得了。”便离开了。
人一走,锦太妃便悄咪咪的猫着身姿探头看了出去,人真的走了,她这才偷笑着往内室的屋子走去。
“丫头,醒了没?”
没错,屋内睡着的正是昨个儿被锦太妃带回来的昭华,她实在是累及了,一晚上,那锦太妃就哟如打了鸡血似得兴奋,拉着她东拉西扯的,闹腾了一晚,早上的时候,锦太妃终于也累了,两人这才休息了起来。
一睡,昭华便睡到了现在。
听到外面的声音,昭华连忙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懊恼的跺了跺脚,下榻,开了门。
“太妃。”昭华知道这锦太妃是穆寀的祖母,可她不知道锦太妃为何要将她掳到这里来。
锦太妃看到昭华红润的脸庞,欣慰的点了点头,一摆手,几个丫鬟鱼贯而入,擦脸的擦脸,抹粉的抹粉,梳妆的梳妆,昭华就这样被几个丫鬟折腾的穿上了凉服。
说实话,这凉服还真是好看,不同于大楚的柔美,是那种给人爽朗之气的衣饰,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真是好看,你们大楚的女子就是娇媚,柔柔弱弱的,老身看着啊,都想要呵护在怀里了。”锦太妃看着眼前的妙人儿,惊叹的开口说道。
“没有这么夸张,太妃客气了。”昭华羞涩的说道。
锦太妃爽朗一笑,拍了拍昭华的手道,“你那夫君啊,去给你做膳了,稍等片刻。”
“夫--夫君?!”昭华讶异。
“对啊,你和穆寀二人情投意合,老身觉得你俩啊,甚是相配呢。”锦太妃一手拉着昭华的手往外走,一手将丫鬟递过来的玉镯放到了昭华的手里,“这个啊,是当年我入宫时候,先帝送给我的,有些年头了,我啊,就想着,等穆寀娶妻了,就将这个做传家宝,送给他媳妇,现在啊,终于如愿了。”
昭华一听,哪里能行,连忙推辞,“太妃,你误会了,我和世子只是同窗关系,不存在其他的。”
说着,把玉镯往外推去。
锦太妃哪里允许,直接就给昭华将玉镯套上了,“喏,带上了就是我的孙媳妇了,不能摘下来了哦。”
这么调皮的老顽童,昭华苦不堪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穆寀端着膳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红了脸站在祖母身边的女子,一身青衣,美如画。
当场,穆寀就愣在了原地。
“莫不是投机耍滑了,这么快,就做好了。”锦太妃看到了进来的穆寀,笑着走过去,将盖子打开,一开盖,扑面而来的清香味,昭华都有些呆住了,这么多年,她竟然不知道穆寀的手艺这么好。
“快,快来吃吧,别饿着了。”锦太妃招呼着,二人用过膳后,穆寀想要将昭华送回去,可锦太妃十分的不舍,想让昭华留在府里,穆寀坚决不同意,锦太妃无奈之下,给了昭华一个令牌,说是可以自由出入王府,要是想她这个老太婆了,就来看她。
昭华连忙迎道,“太妃放心,以后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锦太妃喜极而泣,“好好好。”
昭华是被穆寀送出去的,为了防止府里的人发现昭华的身影,二人是从后门走的,穆寀现下不便离府,便让若花将人送回驿馆。
临走时。
昭华看着穆寀高大的身影,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身边还有若花,她心底一叹,就要转身离开。
“昭华,怎么,一声穆哥哥都不喊了。”这时,穆寀突然笑着出声,看着转过身来的人影。
昭华一顿,只见身边的若花似乎惊讶了一下,便立马低下了头。
“穆哥哥能安然回到西凉,昭华为你高兴。”之前,一直以来,她都是喊他穆哥哥的,不知从额还是起,二人竟然变得这么陌生。
昭华不由得抚了抚手腕上带着的玉镯,清凉的触感传来,她缓缓回神。
突然,穆寀上前几步,抚摸了一下昭华的头,轻笑道,“以后啊,胆子大一些,没人敢欺负你的。”
话落,昭华险些没忍住,眼眶红了。
她想起了当年在骊山书院的时候,穆寀对她的好,受了欺负,只有穆寀愿意为她出头,常常让自己也深陷危难之中。
昭华一笑,露出了洁白的贝齿,抬眸,清亮的眸子看向穆寀的脸,“到了西凉,穆哥哥做东,以后要带我好好吃一下西凉的美食。”
西凉美食,闻名九州。
穆寀爽朗一笑,“好。”
“那我先回去了。”
巷子里,白衣骏马,妙龄少女,巧笑嫣然,驻足在青瓦白墙之下,一眼,便是千年。
“好,去吧。”
话落,昭华缓缓的转身,嘴角的笑意也渐渐的收了回去,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似有委屈,又恍若看淡,一步一脚印,青石脚下,若花撑着伞,送走了昭华。
且说这端,一行尊贵的人走在京城的街肆上,免不得被人瞧来瞧去的,他们已经逛过了茶馆,说书人的口墨悬飞让一行人捧腹大笑,又走过了最着名的小巷,尝了很多的美食,还去看了戏曲,这西凉,也重视戏文化,京城里,开着的戏班子比青楼还多。
街角的每一处,都是繁荣富贵的象征,没有乞讨,没有奔波,一副欣欣向荣的姿态屹立在九州的中心。
“诸位应该都饿了吧,今个儿啊,望月楼新来的师傅研发出了新菜品,本太子摆了宴,诸位去尝尝。”
北冥楼染的话一落,众人都附和。
“听说啊,这酒楼里,不仅有美酒美食,还有佳人舞乐。”
“对啊,每逢十五,酒楼都是会举办一次赏诗宴的,说不定啊,咱们就赶上了。”
“哪家赢了,酒钱就免了。”
众人侃侃而谈。
北冥楼染一路带着众人都前往了望月楼,望月楼并非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西子湖,景色极佳,一向是西凉京城人中游人登高饮酒的所在。雕檐映日,画栋飞云,极是曼妙。
酒楼外人声嘈杂,喧闹非凡,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楼宇内女子艳丽,琴奏舞曲甚是美妙,吸引众多欣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