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绿皮火车发出一声巨大的鸣笛声,拖着沉重的车厢缓缓开出了加德满都唯一的一座甚至不能称作火车站的小院子。
中间一节车厢中,佛洛伊德双手盘在身前,看着坐在餐桌前的克劳德眼神闪烁看着窗外飞逝的雪山。
不久,厨师端着一盘血淋淋的牛排,放在他面前,怀疑的看了一眼佛洛伊德,露出紧张的神色,隐蔽的摆了摆手,就看到克劳德仔细的用刀叉将这块几乎全生的牛排分成一模一样的大小。
看着依然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佛洛伊德,克劳德银色的面具下露出渗人的笑容,指了指对面的座椅,亲切的说道,“旅途还有很长时间,难道你就一直站在那里吗?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吧,到了西藏可就没有这么好的环境了”。
车厢中简陋的环境,可不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这辆或许放在别的地方,早就应该被淘汰的火车,不断摇晃的车厢,正发出沉闷的响声,拒绝当初想要改造一番的建议,克劳德变得和以前那个喜欢享受的富家公子完全不同。
拿起酒瓶在克劳德面前的水晶杯中添了半杯,想了想给自己也倒了点,慢斯条理的吃着盘子中的七分熟的牛排,尽量不发出半点咀嚼的声音,佛洛伊德时不时抬头看着他面前那杯随着车身摇晃,划出涟漪的红酒,习惯性的观察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放松一点,听说你是比斯利的外甥”?克劳德放下刀叉,带着手套的右手拿起酒杯在手中晃了晃,让里面猩红色的液体,飞快的转了起来,眼看马上就要晃出上沿,空荡荡的杯口却仿佛有个盖子一样,牢牢的将红酒封在里面。
佛洛伊德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他是我的叔父,这也算是利文斯顿家族的传统吧,血缘大于一切,这样忠诚可以有所保证”,说着端起酒杯和克劳德碰了碰,“看来你已经完全习惯自己新的右手了”。
“比斯利的事情,对不起,都是我造成的”,克劳德有些难过的垂下了头,嘴角扯出一丝古怪的表情一闪而逝,端起杯子将所剩大半的红酒直接仰着头倒入嘴中,右手猛然用力,直接将杯子捏成碎片,然后抓在手心慢慢揉搓了起来,一堆晶莹的粉末缓缓从手心的缝隙流了下来。
摘掉上面黑色的真皮手套,克劳德看着隐晦色的右手,泛着金属的光泽,骨节的接缝处红色的类似硅胶的物质可以让手掌和正常人一样办到任何事,甚至还要更强一些,就像刚才一样,至少人类可不敢直接这样。
克劳德敲了敲车厢的金属墙壁,留下几个凹槽,轻笑道,“比想象中要好,习惯以后感觉比以前还要灵活,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可不会受伤,有时候甚至我会有个疯狂的想法,为什么不直接把左臂也直接换掉呢”。说着,晃了晃只有三根手指的左手。
佛洛伊德眼角跳了跳,看着有些癫狂的克劳德,虽然这种领先了世面最好用的机械手臂许多年的仿真手臂确实好用,不过造假也是异常昂贵,最重要的一点,再好用的机械手臂,比起人类自己真正的肉体,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触觉,甚至连温度都没办法自己感知。
努力的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让话尽量不要伤害眼前这个年轻人如今变得异常敏感的内心,佛洛伊德吃下最后一块牛排,仔细的白色的餐巾,擦了擦并没有沾染上任何油泽的双手以及嘴角,这才露出和煦的笑容,缓缓说道,“没错,确实很好用,但这毕竟有可能会出现一些排异反应,而且长时间使用那种摩擦也会让身体承受许多负担...............”
“我明白”,克劳德带上那只黑色手套,目光含笑看着佛洛伊德,“不过,你经历过死亡吗,你眼睁睁的看见过有人为了保护你,挣扎着在你眼前死去吗,你经历过被埋在地下,虽然清醒着却无能为力的那种绝望吗”?
看着佛洛伊德尴尬的摇了摇头,克劳德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身体靠在椅背上,双眼看着窗外露出淡漠的眼神,平静的开口说道,“自我懂事起,我第一次哭是在我六岁那年,我看见了一堆拼凑起的碎肉,我爷爷告诉我那是我父母的尸体,他们出车祸了,见鬼,我从来没有见过车祸出来的尸体会像个被野狗撕碎的破娃娃一样,到现在每当我回忆起父母的时候,哪怕做梦都只记得两张血肉模糊的脸,好像他们本来就张的那样,这是我第一次哭泣,因为恐惧,我并不是伤心,我脑海里第一反应,是我怎么在这个家里安全的长大生活下去。
第二次,也就是在这里尼泊尔,我被雪崩埋在下面,你的叔父比斯利双臂牢牢的固定着我,呵呵”,克劳德说着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估计我身上骨折的三根肋骨,是被他活活勒出来的,黑暗中我们慢慢的不再翻滚,见鬼的比斯利,开始变得僵硬起来,就像一团冻僵的水泥一样,撑起了上面沉重的积雪,没错,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雪竟然有那么重,压的我一动不动,那是我第二次哭泣,我觉得肯定要死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白白死在这里”。
平静的话声让佛洛伊德尴尬的端坐在那里,作为家里接替比斯利以前的角色,说白了也只是外人而已,用自己的生命像个称职的奴隶一样,保护这个庞大的家族最不可或缺的那位,以前的斯内德,现在的克劳德,来换取看似光鲜的生活,不过作为一个外人,听到这些话他却感觉不到一丝高兴,知道了越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恐怕下场还不如自己的叔父。
佛洛伊德嘴角抽了抽,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岔开了话题,“后面那三节车厢,埃里克他们应该在里面,现在这个机会............”
“不,佛洛伊德,你还是没有经历过绝望,那种感觉足以摧毁一个人,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
克劳德缓缓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车厢中,他的身体像根标枪一样牢牢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叫上那双修长的鳄鱼皮鞋,低声呢喃道,“嘿,爷爷竟然把崔西让我穿在了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