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舒一走进树荫里,立刻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背蔓延上来,她微微皱眉,还没思考个清楚,村民便惊呼出声,全都站了起,往前走了一步。
可他们同时又害怕这棵树,徘徊在树荫之外,静静地看着严舒,那种眼神里有同情,有怜悯,有恐惧和些许尘埃落定后的松一口气。
严舒不太喜欢这种眼神,好像她已然是个死人了。
她又故意往树底下走了两步,耳边传开村民们的抽泣声,脖子后的凉气更甚。她状若无事,道:“这树底下挺凉快的,大家怎么非得往太阳底下跑?”
还是那位首先站出来的老人,他往前跨出一小步,当发现距离树荫太近后,又猛地收回,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严舒,问道:“你难道没觉得什么不对?”
严舒是有感觉,可要是她如实说了,恐怕这群人回来立刻跑的远远的。于是她面如常色,甚至在原地转了一圈,道:“没事啊。”
众人惊异,皆是议论纷纷。
老人沉思半晌,沉痛道:“你可以在我们田家村住下,我们劝也劝过了,你是生是死和我们田家村没有关系,还有你要先写好遗书给我。”
现在气氛被老人渲染得格外阴森,不知是严舒错觉还是怎么回事,竟然越发觉得冷了,这还是她近些年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遗书?没问题。”严舒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笑的一副傻白甜的样子,心里却跟小八吐槽:我在他们心中已然死了吗?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瞎说什么呢!”
“哎,我说的不对吗?”严舒也懒得跟小八掰扯,笑容灿烂地对老人道:“我对贵村不大熟,不知我晚上住哪里,我要求不高,只要能有片瓦遮天就好。”
老人看了严舒一眼,有些为难。
“不用担心我是个女人,我还是有些武艺在身的,能保护自己。”严舒道。
老人仍然不语,可能另有计较。
这时候,他身边的少年人,凑到老人耳边,耳语了几句:“咱们东边儿那破庙虽然荒废了,但是收拾收拾还能凑合一宿,而且离着村子远,听不见什么声音。”
严舒一听,笑意越发深邃,看来晚上要是不发生点儿什么,还真对不起这群人。
老人也觉得少年人的主意不错,便道:“我们村子小,荒废的房子不多,而且大多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也就东边的破庙还算能住人,庆小,你带她去吧。”
少年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是。”转头看着严舒,又是那种怜悯恐惧的目光,又把严舒当成了死人:“走吧,。”
严舒笑着道:“语气不要这么沉重,可以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呢。”
少年抿了抿嘴,深深地看了严舒一眼,然后转头便走。
严舒对着老人点点头,忙跟了上去,同时跟小八吐槽:“刚刚的眼神,是不是叫做‘死人也会开口说话’?”
小八快要崩溃了:“你能不能别张嘴死,闭嘴死的了,再这样下去,我要比你先死了!”
严舒轻轻“切”了一声,往前小跑两步,和少年并排走,问道:“你叫庆小?你们村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那棵树到底有什么古怪啊?”
庆小往回望了一眼,见离着树和村民们有一段距离,这才道:“那棵树上有鬼。谁要踩上树荫,就是踩到了他的领地,他就会把人标记上,然后晚上出来拖走他。”
“鬼?”严舒觉得可笑,“你们见过鬼?”
庆小打了个寒战:“我见过,但是我爹当初就是被拖走的。”
“拖走?怎么回事儿?”严舒问。
他们路过一片树林,略微有些阴凉,庆小停下脚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才道:“那时候我七八岁,也是这么个夏天,白天很晒,晚上也很热,热得我睡不着觉,就悄悄起来准备去水边洗个澡,那时候我爹已经不在床上了,只有我娘在睡,我刚从里间屋子出来,就听见我爹惨叫了一声,等我打开门,就看见一个白影把我爹团团围住,拖走了。我在后面追,一路到了槐树,村子里其他人把我拖回家了。”
严舒道:“白影?那今天晚上将要拖我走的,也就是个白影?”
庆小抿了抿嘴唇,道:“我们提醒过你了,不要去树荫底下。”
严舒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不过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附近没有修仙门派下来帮忙处理?”
庆小低下头:“曾经来过一个人,可是后来也被拖走,就再也没人来了。”
严舒几不可查叹了口气,拿出一袋子水递给庆小:“喝点水吧,看你渴的。”
庆小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严舒这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严舒觉得好笑:“怎么了?刚刚不是很聪明,知道我是修士?”
庆小害羞地抿了抿嘴。
“喝吧,喝吧,喝完带我去破庙,给我好好讲讲那棵槐树。”
庆小点点头,大口大口地灌水,喝完一抹嘴:“这水真好喝,甜丝丝,凉浸浸的。”说完,他就要把水袋子递过来。
严舒道:“行了,不用给我,自己拿着吧。”
他们距离破庙已经不远,荒草掩映之中,那破庙还真不负“破”字,四面墙倒了一面,省下三面苦苦撑着房顶,巴掌大的一块地,放了神像之后,留给严舒的地方也就够平躺着了。
严舒:“……”
庆小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他给出的主意,便道:“这里修修就能住,我来修,您往旁边看着就行。”
严舒看一眼庆小,就给了一袋子水,就对她这么好?便笑道:“你这么相信我的能力?能救你们于水火之中?”
庆小立刻僵住,站直身体说:“您是个好人,应该在最后一晚上过得好一点。”
小八发出无情嘲讽的笑声。
严舒深吸一口气道:“话不要说得太早,万一我活过明天早晨呢。”
庆小没有说话,盯着严舒犹豫道:“那个修士可厉害了呢,腾云驾雾,手一挥,整个房子都干净亮堂。”
“那都是小儿科的玩意儿。”
“你看你是走着来的,而且收拾破庙也是我收拾,你没有那个修士厉害。”庆小道。
严舒无语:“刚刚不是你说我在一边看着就行,你来吗?我就让你来了啊。”
庆小顿住,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我前半句也没说错啊,你走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