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层层草叶的包裹之中,四枚鸟蛋静静卧着。
女孩儿的手皴黑,手腕上的冻疮顶端挠出一个小伤疤。她就拿这双并不细嫩的手轻轻拂过鸟蛋,满眼的爱意,声音也轻的像是怕吓到里面的小鸟似的,几乎用气音道:“你看他们的多可爱。”
严舒看着女孩儿的手,她小时候在农村长大,虽然自己有爷爷奶奶照顾,可身边却有那种很辛苦的女生,才一丁点高,回去还要做饭,洗衣,照顾弟妹,没有任何人心疼他,还要时而受到打骂。
后来她到城里去上中学,遇到的这样的女孩才少点,她曾想过那些同学究竟去哪儿了,很快繁重的课业压力让她无暇思考下去。
一看见女孩儿的手背,她几乎可以断定,女孩儿的手心一定密密麻麻全是茧子和细小的伤疤。
“你要养它们吗?”严舒下意识地问。
女孩儿抿嘴露出一点点笑容,摇了摇头,道:“我妈妈怀孕了,我要给她补身体。”
“那你父亲呢?你一个人来这里多危险啊!”
女孩儿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没了,她倔强地抿着唇,道:“我妈妈这几天吐得很厉害,奶奶嫌她浪费粮食,不让她吃饭。”
严舒听了也是一愣:“孕吐这不是很正常嘛?凭什么不让吃饭?”
女孩儿重重点头:“大夫也这么说的!”
严舒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那你吃了吗?”
女孩儿闭紧了嘴,像标兵手中的一杆枪。
严舒叹了口气,从手镯中托出一小碟子荷花酥:“我这里有好吃的,你先吃点好不好?”
女孩儿两只手背到身后,摇了摇头,她肯定受过良好的教育,知道陌生人的东西不能拿。再联想到她的普通话,一个念头突然袭上严舒心头:“你妈妈不是本地人对不对?”
女孩儿到底还小,并不能收敛好自己的眼神,她盯着盘子里的荷花酥,点了点头。
严舒看了眼景诺,看来这是被拐卖的家庭。
景诺看了严舒一眼,突然伸了两只手朝荷花酥而去,一只喂进了严舒嘴里,一只喂进了自己嘴里。
严舒这才恍然大悟,景诺以前有过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他能明白小女孩儿想什么。
她吃完荷花酥,道:“很好吃的,你不尝尝吗?”
小女孩儿有些犹豫,试探着伸出一只手,见严舒脸上满是鼓励的笑容,而景诺则背过身去,没有看她,她大着胆子拿了一个,放进嘴里,甜香顿时溢满口腔。
严舒距离小女孩儿最近,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一瞬间,小女孩儿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脸上也带了满足的微笑。
“吃吧,这里还有很多。”严舒把盘子放进小女孩儿手中,又拿出一小壶灵泉水,“慢点吃,噎住了就朝我要水。”
小女孩儿嘴里盛满了食物,说不出话来,就连连点头,每一下子都郑重其事,好像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了。
严舒没敢让小女孩儿全吃完,计算着她的食量,等大概差不多了,她收回盘子,道:“不要吃了,再吃你的肚子就撑不下了。”
小女孩儿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眼睛仍然恋恋不舍。
严舒道:“我给你放进背篓里,等会儿带回去吃好不好?”
小女孩儿瞅着吃的,却摇了摇头,十分克制道:“谢谢姐姐,我吃饱了。”
严舒不再多说,直接取出更多的点心,那食盒装了放进小女孩儿的背篓里,并递给景诺,道:“走,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看着严舒装进背篓里的食盒欲言又止,半晌才点点头,回去的路上,她明显警惕心放缓,对两个人说了家中的情况。
她叫王招娣,家里有五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她自己。爸爸整天不着家,妈妈被锁在房间里,很少出来。
说这话时,她十分理直气壮,好像就该是这样似的。
当严舒问起为什么把妈妈锁起来,女孩儿说她的玩伴们也是这样,要不然妈妈就会变成蝴蝶飞走,像香妃娘娘一样。
不远处那座村庄,就像是吞人骨血的野兽,安静地蛰伏,可眼底嗜血的光芒从未熄灭。
严舒原本只想把王招娣送到村外,可快到时改了主意,她想去见见她的母亲,帮帮她们。
景诺看出了严舒的想法,他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在你身边。”
严舒先让王招娣去看看爷爷奶奶是不是在家,得到否定答案后,她和景诺便小心翼翼避开所有村民进了村,值得庆幸王招娣家就在村落边缘,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人。
河沟村穷的事实,在进了村才有进一步了解,大部分房子还是以前的土坯房,矮小阴暗,窗户居然还有许多是纸糊的。
王招娣家就是这样,甚至他们没有院墙和大门,只用篱笆挡住,大概率是摆设,概因大家都是一般穷,也无所谓偷不偷了。
“妈妈在小屋里。”王招娣在前引路,走到一间窗子只有巴掌大小的房子,只可惜门上一把大锁锁得结实,她拽了拽大锁,看她的样子,对着一切已经司空见惯,“奶奶只要一出门就要锁起来。”
严舒挥出一道灵气,本想斩断锁,可后来一想,灵气钻进锁眼,咔嚓一声,锁开了。
王招娣瞪大了眼睛:“怎么开了?”
严舒上前扯掉锁,轻描淡写道:“可能你奶奶出门走得急,没有锁上,刚刚你一拽就开了。”
王招娣似懂非懂,没再去理那把锁,而是把门一开,走了进去。
严舒和景诺也跟着进去,差点被屋里面的味道熏了个仰倒。
王招娣却不在意,手脚利落地把放在墙角的一个木桶抬出去,那就是气味的来源——排出的秽物。
这时候房间角落传来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严舒和景诺循声望去,一个女人正躺在角落里的茅草堆上,脸冲里,身形消瘦,唯有肚子高高鼓起。
这应该就是王招娣的母亲了。
“她的情况不对。”严舒蹙眉。
景诺闻言走到女人身边,俯下身子号脉,而严舒趁着现在王招娣不在,招来一阵风卷走屋内污浊的空气。
王招娣回来便看见这一幕,她迅速上前护住妈妈,一脸警惕地看着景诺:“你们想做什么?!”
景诺收回手,淡淡道:“你母亲饿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