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凤族试炼地开,来自上界的英豪们济济一堂,在凤凰山脚下静静等待。
严舒和景诺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头顶的树叶边缘金光闪烁,一如以往,却物是人非。
丹彤长眠于凤族禁地之中,在所有人心中都留了个遗憾。
韶华易逝,唯有珍惜,丹穹本丹彤的死折磨了五千年,未来还要继续折磨下去。
严舒幽幽叹了口气,手指勾住景诺的手指尖,在他回头时冲他一笑。
景诺握住严舒的手,目光看向远方:“他们来了。”
严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天空中三匹独角骏马四蹄停顿,仰头嘶鸣,身后的巨大车厢里映幻探出头,看了看底下的人又重新回到车里。
悄无声息地拿出一瓶粉末,严舒紧盯着头顶的车马。粉末是今晨洛清特地拿过来的,还有一只寻踪鼠藏在严舒怀里,只要趁机将粉末洒在映幻身上,寻踪鼠便能带他们寻找到她的下落。
午时一到,丹穹自凤凰山山顶飞掠而下,清越的凤吟驱散了焦急等待的疲惫。
丹穹落地变成人形,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道:“获取此次试炼地秘钥的人留下,其余人速速离开!”
他说话时并未用多大的力气,每一句话清晰得像在耳边一样。
少顷,各帮派、世家看顾的长辈们悉数退离凤凰山脉,只留下四百余人,映幻等崇月门人也从车架上下来,和众人站在一起。
丹穹又用了些时间交代注意事项,然后这才连同凤族长老一起开启试炼之地的大门。
斗转星移,在凤族清越韵律的凤鸣声中,巨山跌落,化作茫茫然一片白际,紧接着日夜交错间,一身披彩翼,头顶三枚凤羽之神鸟仰天长鸣,冥冥中茫茫白际给予了回应,绚彩韶光依次在天边闪烁,每闪烁一抹色彩,世界便多了一分颜色……
“这是……凤族上古传下来的神话……”有人长叹道,“传说鸿蒙初始之时,天地唯有一凤,身披万顷彩霞,在它的歌咏中,天道始立。”
严舒抬头望着天空,沉浸在凤族创世的神话之中,接下来凤鸟从口中吐出一粒种子,寻山明水秀之处种下,天道对凤鸟情有独钟,为它挪来山脉阻挡南下的冰寒,又引来千条河流为她驱散夏日的酷热,凤凰山脉自此形成。
“这不过是凤族一家之言,如今上古神话千万种故事,莫衷一是,还是少下定论。”有人道。
周围环境渐渐停止了变化,他们终于看清了此时落脚的地方,一条江河中心的小岛,四面皆为宽阔江面笼罩,远山在薄雾中勾勒一个黯淡的影子。
“这便是若河了?”严舒走到岛屿边际,水流清澈见底,河里鱼虾成群,自在闲适地往西游去。
严舒取出一个壶,灌了整整一壶水,这才将水壶盛满;景诺也接着在严舒身旁蹲下,取出一个样子相似的壶,灌满一壶水,重新放回须弥芥中。
与丹彤萍水相逢,景诺也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未来,与现世一样,投身于凤凰家,按部就班地成年,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之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总而言之,照着自己的梦想走下去。
原本大多修士围聚在岛中心,以防备随时可能遇到的危险。严舒和景诺二人主动到河边取水,这样的行为举止十分扎眼,倒让众多修士不明所以,觉得另有深意。
“这两人一个筑基、一个练气,怕不是浑水摸鱼混上来的吧?”有修士低声与身边师兄道。
“能来此试炼的无一不是大门大户,师弟慎言。”修士师兄喝止师弟后,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严舒和景诺的背影,然后道:“凤族试炼之地果然名不虚传,恐怕此盛景今生只能得见这一回,师弟,不如我们效仿那两位修士,取一壶河中水留作纪念。”
说话间师兄与师弟走到河边去取水,众人恍然大悟,也纷纷去取水,那两名修士能混进来必定与凤族有旧,说不定知道些试炼地的秘辛,如今取这河水,一定是河水有大用!
映幻等崇月门弟子也看到了严舒和景诺,心中浮现一个问号:景舒食肆究竟是什么来头?
为了谨慎考虑,丰禾决定做两手准备,让师弟师妹们去取水,而自己则去探探虚实。
映幻眼睛一转,黏住丰禾道:“师兄,我跟你一起去!”
丰禾劝了两句,见映幻痴心不改,又忧心在这样耽搁下去,试炼门一开,便来不及了,只好嘱咐道:“你切莫说话。”
映幻吐吐舌头,又撇了撇嘴,不情愿答应下来。
……
严舒见众人都去取水,不禁感叹道:“原来大家都有悼念的故人,看来修道之人有情人居多。”
景诺眉毛一挑,他少说也修炼百年,平日里除了照顾师弟师妹们之外,也时常去各地试炼、寻找机缘,他对这帮子修士的品性很清楚,恐怕是以为水有大用,怕落了下风。
不过,严舒没有必要知道,她只要相信所有人都会以善相待便可。
“两位道友,好久不见。”丰禾站在一步之遥,微笑拱手。
严舒转身,看见丰禾身后的映幻,精神一振,笑得意味深长:“好久不见。”
景诺对着丰禾一拱手,却并不说话。
已经熟悉了两人的性格脾气,丰禾主动道:“我刚刚看两位取这河中水,请问是做河用?”
惊讶一闪而过,严舒笑道:“没什么,只是看这水清澈,想采集一些回去试试酿酒。”
话一出口,严舒的余光里便瞥见几个人将手中玉瓶、玉壶愤愤扔进水里,满脸的脏话。
严舒恍然大悟,笑着摇摇头:“我竟让大家误会了。”
丰禾也觉得尴尬,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映幻噗嗤一笑,冲着严舒道:“你还挺有意思。”
严舒手掌一翻,盛着粉末的药瓶落入手心之中,她笑着道:“我是灵厨,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做饭做菜,于修行试炼,还是惫懒得很。映幻姑娘,你头上的发钗要掉了。”
映幻慌忙瞟向景诺,双手捂住头上发钗,说:“是吗?”
丰禾目露茫然:“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又不知女孩儿家头上的发钗怎么插,哪里看得出来?”严舒心中暗笑,她上前两步道:“我帮你吧。”
映幻怀疑地看了眼严舒,十分怀疑这是严舒的诡计,想让她在景诺面前出丑,于是果断拒绝:“不用。”
严舒扶了一下景诺的手,悄悄将粉末塞进景诺手中,然后道:“那他来帮你吧。”
映幻下意识看向景诺:“哦,真的吗?”
景诺无奈,只好上前扶了把发钗,顺手将粉末洒在映幻头发上,些许晶莹慢慢融入头发里,消失无踪。
四人寒暄一阵后,丰禾和映幻才离开。
严舒直望着景诺,连连叹气:“做情敌能做到我这么大度,全天下独一份了。”
景诺不说话,抬起手来,也给严舒正了正头上的发钗。
严舒恼怒着拍掉他的手:“我故意这么插发钗的,营造一种慵懒的感觉,不懂别瞎碰!”
景诺无语,温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