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彻夜未熄,外间屋子守夜的连小蓬传来阵阵低沉的咳嗽。
最近又新添了一丝凉意,严舒在愁肠百结中分出心神琢磨着要给那三个小孩儿弄点儿抗风寒的药,她来易物镇之前特地买了个医药箱,好像里边备了感冒药……
“你还有空想这些!”小八抓狂道,一个时辰内它都帮忙想了十个主意,可本尊却还有心思走神!
严舒“哎呦”一声,虚弱地说:“我现在灵力枯竭,精神不济,我控制不住乱飘的思绪啊。”
严舒有太多敷衍骗人的前科,小八迟疑地问:“你是不是早想好了主意?”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严舒要说出口的话。
外间里,连小蓬趿拉着鞋走到门口,轻声问:“谁呀?”
“有人来找你,穿着一身灵源派子弟的白衣,说是故人。”门外的人应道,“他现在在后门等着呢。”
“吱”地一声,门开了,连小蓬轻手轻脚地关门,接着离开了房间。
“谁呢?”严舒纳闷,她怎么不知道连小蓬竟然还有灵源派的故人?
约摸一刻钟的时间过去,连小蓬回来了,带回了一个熟人——王泓之!
王泓之快走两步,走到严舒身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儿吧?”
严舒见他情真意切,心中颇为感慨,对小八悄悄说:“看我这人缘!”
小八冷哼一声道:“你怎么不说看人家消息灵通的样!”
也许是严舒的目光中透露出了质询,王泓之解释道:“我晚间听闻掌门真传大弟子找了个餐馆的茬,就想到了你,果不其然来这里一问,就问出了连小蓬。”
严舒感慨万千,对小八说:“看看人家这心眼儿。”她面上仍旧很感动,操着一口破锣嗓子道:“谢谢你惦记着我。”
“咱们一起出来的,本就应该守望相助。”王泓之道,“我知道你不是喜欢抛头露面的性子,此番前来是想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
严舒心中一动,正色问道:“那我就不绕圈子了,灵源派掌门究竟是什么情况?”
王泓之面有难色:“我现在虽然入了内门,但位卑言低,这事儿实在打听不出来。不过,最近派内人心浮动,不同峰间子弟多有摩擦,不知是何缘故。”
严舒心中哀嚎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她的表情太过凄惨,王泓之顿了顿说:“我听门派中其他子弟说,落桦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天赋卓绝,生性天真烂漫,和掌门的师徒情谊极好……不过,他不算恶毒之人。”
这个“算”字用得有点儿精妙,严舒为了避免吓死自己,忍住好奇心,没有问落桦的相关事迹。
“落桦初到峰上时不过五岁,可以说是他师姐一手养大,师姐于他应该颇有分量。明天我可以想办法去见师姐一趟,言明你的情况,落桦应该不会难为你。”王泓之说得犹豫,看上去就不像有把握的。
“他的师姐?掌门的亲生女儿?”
王泓之点头:“对。她名叫晴镜,作风一贯公正严明,在灵源派内很得人心。”
严舒望着床幔上一丛丛的竹子,幽幽道:“希望一切都是多虑了。”
王泓之看着严舒的病容,决定道:“明天我去找师姐。”
严舒心想死马就当活马医吧,于是笑道:“麻烦你了。”
王泓之没有久留,趁着夜色离开了仙悦居。
一夜的辗转反侧后,严舒到底恢复了几分精力,基本可以独立行走了,不过走不了多远就要呼呼喘着粗气休息休息。
“病去如抽丝,且得熬呢!”连小蓬绷着脸说,“你怎么不知道量力而行呢!”
严舒暗地里撇撇嘴,等连小蓬的目光移过来又一脸真诚的笑:“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
语气真诚到了虚假的地步,用“死不悔改”来形容,简直恰如其分!
连小蓬感觉自从投靠了严舒,每天活得心惊肉跳,仿佛老了八岁,偏生还十分犯贱地往上凑,一定是严舒给的报酬太过丰厚的缘故!
落桦对仙悦居看来十分上心,严舒的晨间漫步刚进行了一半,前厅的小厮就向严舒报信:“来了!”
这次依旧是秋则先去打头阵,试探落桦的态度。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秋则铩羽而归,手上还捧着一个白玉瓶:“这是落桦送过来的灵药。”
“灵药?”严舒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过,并打开瓶子吃了一颗,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周身经脉的疼痛慢慢抚平,“不错!”
秋则没有料到严舒竟然接了药,组织好的语言全用不上了,一时有些语塞。
“既然他执意见我,就见一面吧,反正我不过练气三层的水平,他应该看得到。”严舒无所谓地说,大不了撤呗,她现在还有二九留下的易物镇做退路。
自从进了仙悦居,为了隐藏自己,严舒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前厅了。
与她刚来仙悦居时相比,厅内的布置发生了诸多细节上的变化,添置了不少雅物,由此可见严舒的价值。
仙悦居的门外依旧聚集着大批的围观群众,掌门真传弟子不好见,最近在碧澜城内名声大噪的神秘厨师露面机会更是难得,两项相加,看热闹的人都爬上了对面的房顶。
开着的大门让严舒略微松了一口气,人群给了她安全感,毕竟除非穷凶极恶之人,谁在光天化日之下逞凶没有心理负担?
严舒走进前厅,意料之中的惊呼声不绝于耳。
一方面是严舒的容貌确实出色,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修为确实低。
“就是你?”落桦只身前来,坐在厅正中的一张桌子上,斜扫了严舒一眼。
严舒颔首。
“啧,修为真够低的啊,不过基础倒很扎实。”落桦果真天资不凡,对灵气的敏感度异于常人。
严舒微微笑道:“谬赞了。”
落桦站起身,敲了敲桌面:“我也不跟你客套,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严舒反问:“请问我要去哪里?”
落桦白她一眼:“小爷我说话算话,领你去灵源派啊!”
严舒哭笑不得,这还算是一种施舍了?她坚定的摇头:“我不过寄宿在这里一段时间,将来还是要走的,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落桦这才正眼瞧她:“你这……还挺犟!不过,灵源派你跟我上定了!”
严舒心中一沉,道:“我修为低微,实在不值得您费心。”
落桦一挥手,他身后仙悦居的大门应声而关:“说些敞亮话吧,我带你上山小住些时日,再将你带回如何?”
“我的能力您也是见到了,实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你这人!秋则是吧,灵源派培养你多年,可不是让你吃里扒外的!这人你给不给我?”
秋则面露难色,他冲着严舒拱手道:“灵源派对待门下子弟极为慷慨,你不妨去看一看再做定夺。”
严舒点头,对秋则说:“这一段时间感谢照顾了,契约是不是可以解掉了。”
落桦听闻,转过头来看秋则。
秋则点头:“那契约本就没什么约束力,自然可解。”随即,他低头默念一长串的词后,严舒感觉眉心处有一松垮的枷锁消融。
“好吧,不过——”严舒突然在身上贴了张符纸,“傻子才不跑呢!”说完,她又变戏法似的扔出数张冒着白色火焰的符箓四处一扔,大火腾地平地直起八丈,严舒趁着火势阻挡住人,赶紧运转遁地符开溜。
“自不量力!”回过神的落桦冷哼一声,一股莫大的灵力凝结成网,将贪婪舔舐一切的火焰压制住,他伸出一只手,一丝淡蓝色的灵气直插入地面,不到三秒,本逃离千里的严舒又被抓了回来。
“这么不听话,还是捆上点儿。”落桦自言自语地说,一条淡金色光芒笼罩的绳子出现在他掌心,接着他往地上趴着的严舒身上一抛,严舒还未来得及反抗,从头到脚便被罩了个严实。
“捆仙锁。”小八平静道。
严舒苦中作乐:“抿确定这是捆仙锁,而不是捉小鱼小虾的草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