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快走几步,坐到床边,“姚姥姥,我送你去医院。”
姚姥姥摇摇头,“欢喜,你能来就好。我就这样了,不去医院,医院里都是被病毒感染的孩子,要不就是等死的老头老太太,我不去!”
姚静大叫一声,“姥姥!你怎么这样?我去求她,就是为了你能进医院的,你必须去!”
“不去。医院没有床位,挤进去看着那些病人我死得更快。”
姚静抽噎起来,看着姚姥姥,委屈又气愤,却哽咽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哭什么哭,我又没死。”姚老太太慢悠悠地说。
林自在为她解惑,“姚姥姥,下次您找我,打个电话就行,别让静静这个实心眼儿去了,她刚才堵在我单位门口,像是跟谁赌气一样,扑通一下跪下来,求我来救您。可把我吓坏了,我知道静静一向是个宁折不弯的,担心您出了什么大事,就赶紧来了。”
“我...呃...我...”姚静指着林自在,打着嗝还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姚老太太看着外孙女,叹口气,引得咳嗽起来,面罩上了雾气,“唉,这两年,我们家因为我和她爷爷的病,已经差不多花光了积蓄,几套房子都卖不出去,又被几个流氓给占了一套,你姚叔叔去说理,还被他们打了。”
姚静的哭声又大了几分。
“我让静静去找你,是想你帮帮她,你们打小的情分,不能生疏了,欢喜,姥姥知道你一直是个宽厚的孩子。可这孩子就是不去,我就逼着她去,我说你不去我就一头撞死,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哭着说你一定生气了去了也根本不能来,我就骂她,她不来你不会跪下求她......”
林自在扶额,“唉,我当然知道静静在我和置气,可是,好多人围观呢,姚姥姥我好尴尬啊!其实真的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您一开口,我就一定会马上来!”
姚老太太笑着看林自在,“末世真锻炼人啊!欢喜,你成熟多了。”
“嗯,也许吧,国家虽然给异能者很高的待遇,但是,我们天天在一线打海怪,算是刀头舔血的工作,所以,再多想不开、想不通的事情,在生死关头,都不算什么了。”
姚老太太深深地看着林自在。
这时,姚母端着一杯水进来,“欢喜喝水吧。”
“谢谢!”林自在接过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现在的水很贵,给姚姥姥喝吧。”
林自在在来之前猜测,姚静这样急着找她,原因无非两个,一个是姚姥姥真的需要入院,没有关系住不进医院,要她帮忙。再一个就是老太太病情并不严重,但担心外孙女的将来,希望她能照应一二。
现在看属于后者了。
刚才所说的话,并不是客套话。林自在是真的这么想的,对于姚老太太这样的病人,她没理由不来看望一下的。
只是,有些话,必须要说开了。
林自在笑着看了一眼姚静,对姚老太太说:“姚姥姥,我和静静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我在你们家吃的饭得有几百斤了吧,我一直非常羡慕她,因为你们家非常健全,氛围非常的好,不像我奶奶家,只有我们俩,她还总是不理我。嗯,怎么说呢,现在回想,我们两个,应该都属于那种智商一般,成绩一般的孩子......”
姚静好容易停止了抽噎,这会儿一瞪眼睛插嘴进来,“你才智商一般呢!呃!......你全家都智商...一般!”
林自在笑,“是啊,我全家都是智商一般的普通人。”
“我,我纯粹是被你拖累的!你知道,我这些年为你付出了多少,......耽误了多少吗?你、个没、良心的!”姚静又哭起来。
——原来超越你就是没良心。
林自在看看姚母和姚姥姥,继续说:“我们智商普通,勤奋也是有限,所以最终都只上了普通大学的普通专业,毕业做了最普通的工作。
只是,不同的是,我在奶奶眼里是无用的,她对我失望至极,说我妈妈智商拉低了金家的素质,担心我将来无法赡养我爸爸。但静静,她却能始终得到你们的赞美和表扬,你们总能找到她身上的闪光点,无限放大,让她觉得,她是这世界上少有的优秀女孩,美貌与智慧并存!”
“你,你什么意思!”姚静上前一步,却被姚母拦住。
“我奶奶怕我懈怠,怕我无法照顾她亲爱的儿子,对我实施的是打击教育;而你们,对静静实施的是曾经风靡的‘爱的教育’,心灵鸡汤管饱。”
姚母苦笑着说:“我自己生的孩子,怎么会不了解呢,父母的资质平平,怎么能要求孩子必须天资聪颖呢。我们只担心她没有兄弟姐妹,将来一个人,在这险恶的社会上拼搏是多么艰难,会不会有人欺负她?婆家会不会虐待她.....”
“所以你们很赞成静静和我交朋友,我就成了静静的对照组,事实上,我也真的很羡慕她,她无忧无虑,总是有新衣服、新手机,她总像个姐姐,什么事儿都能解决,她总是挡在我跟前说欢喜别怕有我呢。”林自在回忆着说。“呵,其实你们更该给静静找个能力强一些的,能够互相依靠的朋友才对。”
姚姥姥说:“小时候,静静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一度很胆小,是你,让她逐渐树立信心。”
林自在明白了,点点头。
“所以,当我不再废柴的时候,静静就崩溃了?”
姚静一直不停地看着说话的几人,“你们,你们什么意思?你们在骗我?”
“不,她们以前在骗你。”林自在残忍地说:“你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你并没有怀才不遇,你没有考上211也不是我拖累的你,在你以为全家都指靠你,离了你地球都不转的时候,其实是全家在养着你。静静,放下一切幻想,落到实地吧。”
“你胡说!”
“静静,你二十六了,不是六岁。”
姚静瞪了林自在十秒钟,忽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姚母胸膛起伏,不满地看着林自在。
“静静,我不是来打击你的,我是要告诉你,黑暗即便过去,没有十几年也难恢复经济和秩序,越来越多的异能者出现,普通人的生活必然更加艰难,你是愿意跟我争这一口气,还是想让全家人真的因为你而过上更好的日子!”
姚静抬起头,一脸的眼泪,指着林自在,“你!你报复我!对不对?你这什么语气?”
林自在失笑,“那我应该什么语气,要我求你?静静,你想想,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姚静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腿上大哭起来,姚母忍受不了,过去抱住女儿。姚静大哭说,“妈妈!这是什么世道啊!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啊!”
林自在从前听人说过,对君子可以直言其过,对小人却只能闭口不言;坚强的人可以响鼓重锤,脆弱的人只能轻言细语,因为她经受不住,会崩溃,或心生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