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两人总在等电梯时见面,却是连个招呼也没打过。
江海贝的个头比林自在高,大约172cm的样子。
时下女子少有穿高跟鞋的,一是人的个子越来越高,腿也越来越长,不必非要穿高跟鞋凸显个头,二是女为悦己者容,女人们如今更爱自己,谁还肯上刑一般的穿艰险的高跟鞋给别人看,自然要穿舒服的平底鞋。
江海贝就穿一双短靴,双腿修长,短发精干,身姿窈窕,在人群里辨识度很高。
“平时看你冷冰冰的,原来也挺好说话的。”江海贝在前头飞快下着楼梯。
“你平时也总是看破人心的样子,让人不敢靠近。”林自在毫不示弱。
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你怎么了到医院?”
“照顾一下从前的老邻居,她没有别的亲人了。”
“哦?你很难得。”江海贝本想用“善良”这个词,考虑到如今善良已经带有圣母和懦弱的意味,就临时换了个词,“你很容易共情吗?那样很累很辛苦的。”
“不会。我平时打坐,及时调整。相反你这个职业不做也罢,你才是真的辛苦。”
“唉,不做怎么办,当初选了这个专业,总要吃饭的。”
“理解。”林自在点点头。
“理解吗?你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那要怎么说?皱着眉,非常痛心地说,哦亲爱的我非常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起码你要让对方感受到这世界上是有人理解她,懂得她心情的!”
“没必要,这世界并没有真的感同身受,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感受也不同。就像你永远不能劝说一个固执的人改变主意一样,你也不能拉一个摆烂的人出泥潭,除非他们自愿!”
“可他们是来找我的求助我的啊!”
“你那么敏感,看出我出电梯时的尴尬,别人都视若无睹,你却为我解围。你一定也能感觉出哪一个病人是来真心看病,哪一个是花钱来发牢骚的。你完全可以区别对待,减少自我消耗。”
江海贝若有所思,“所以,你觉得我也是不想出泥潭的人,不打算第二次再劝我不要当心理医生了?”
“你会听取我的建议吗?”林自在反问,“不论交浅言深与否,不论你的职业素养,只说你的体质和意志,都不十分适合做心理医生,你太能共情了,伤害到了自己。”
江海贝低着头,不作声了,一直到负一楼,她回头对林自在笑,“谢谢你,你开车了吗,我载你!”
“谢谢!”这个时候,邀请刚结识的人共乘,是极大的信任。“我也开车了,你当先,我跟着就是!”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大步走向自己的汽车。
跟在后头的周维东,等她们的车开走,也迅速驾车跟上。
***
林自在当晚直播结束前,当众画了三张招财符,三张护身符,三张祛病符,放在欢喜账号里售卖。
她焚了一炉香,用摄录球播放了一段轻音乐,摄像头对准了狗子,还临时关闭了收声功能,这样直播间的粉丝就只能远远看到她嘴唇翕动,并不能听到具体咒语,周维东那边苦恼地把耳朵贴着门,努力分辨着声音,最后无奈放弃。
既然袁道长说现下无人肯用真气画符,她索性就靠卖符赚钱吧,一张护身符一万元,一张招财符八千,一张祛病符六千。
言明每月就这九张,爱买不买。
立刻就有弹幕如潮评论:
“没听说还有祛病的符,真敢吹,还升阳益气防范病毒,我不信!”
“欢喜敢卖符,自然是心里有底的,你爱信不信!”
“那穷酸你买一张试试看啊!”
“对啊,买招财符啊,说不定很快就能赚回本钱!”
评论的人不少,买的却是一个也无。
林自在看看时间到了,就下播,意念关注周奶奶,只见病房里闹哄哄一片,三人间的病房,就像大市场一样热闹。
周奶奶皱眉闭目躺在靠窗边的病床上,头冲着窗户。
中间的老爷子每隔十五分钟就要尿尿一次,还不要机器人伺候,非得儿子亲自动手不可,靠墙的老太太也不肯休息,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前方,口中大声哼唧着,不时喊一声“斌斌!”
翌日,林自在去医院接周奶奶回家,周奶奶再不说坚持的话,见到林自在如见亲人,热泪盈眶地跟着就走了。
又遇见江海贝,原来她要去附近学校为小学生们做灾后心理疏导。
“学校复课了?够快的。”
“所有物力财力都紧着学生们,自然是快。”江海贝说:“像咱们小区那样的毕竟少,现在大半家庭都没有窗玻璃,学生集中到学校也更安全些。对了,听说现在很多老旧小区也都换了新式建材和防弹玻璃,只是工程进度有点慢。”
“还换什么换,不如搬走了。”
“嗯?你说什么?”江海贝没听清,追问一句。
“我说,不如直接迁往相对安全的内地,我总觉得灾难不止这些,海里的怪鱼也不会这么简单。”
江海贝想了一下,还是说,“我不能泄露患者的隐私,但是,我有个患者说过,她说总是做梦梦到海里的怪兽巨大可怕,梦到天黑了两年之久。”
“反复做一个梦?”
“是。”
“这人是......”
江海贝笑着接口,“你不会是想说她是重生回来的吧?”
林自在也笑,“那你还不赶紧去囤货!两年黑天,不能晒太阳,粮食也不能生长,那不就是末日降临?”
江海贝哈哈地笑,“你自己也囤啊,到时候可别吃我的!”
街上的车比以往少很多,台风毁了太多的车辆,周奶奶坐在林自在的小电车里,皱着眉头,看着窗外。
“周奶奶,别发愁,我今天就帮你把前后的窗子先找塑料贴上,坚持几天就轮到咱们维修了。”
周奶奶摇摇头。
“我也帮你买粮食和生活用品囤上!”林自在笑。
周奶奶还是摇头,“我真不如跟我老头去了,活着还给政府、给你们年轻人添麻烦。”
“这是说的什么话!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意义,就像二床那个闹腾的老爷子,他一定是和他儿子有着扯不断的牵绊,这辈子了结了,缘分尽了,下辈子就无恩无仇了。”
“哟,你小丫头还信这个?”周奶奶瞥她一眼,“我儿子老伴都没了,哪还有什么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