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问题，其实还不是最致命的。
关键在设备和技术。
光是制备技术，就包含生物涂层、静电纺丝、组织工程等。
而将人工血管从理论搬到现实，涉及十几道工序。
从把种子细胞接种在材料支架，到构建形态与功能，最后植入、脱细胞处理，都需要精密设备、仪器，其中都存在难以突破的技术壁垒。
包括制备成功后的测试，也需要人工血管加压破裂强度测试仪、特殊拉伸试验机等等。
这些设备同样被垄断，大夏能拿到的基本是国外淘汰下来的，十多年前的产品。
一如几十年前一般，现今的大夏科学家、医生学者等，也在诸多封锁的情况下艰苦前行。
然而即便是十几年前的设备，也是有价无市，目前只有阜外、南开研究所和鄂省血管中心等少数几个地方配备。
许秋已然完成了初期的理论研究。
只需要验证三张稿纸上记载的血管制备方案可行性，将那一片划时代的薄膜造出。
如今万事俱备，他不可能就此放弃。
“你们的钱，自己留着，我有办法。”
许秋重复了一句。
等其他人离开，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传来了杨晨曦的声音，“许同志啊，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背景的杂音中，还有许多精密仪器滴滴滴的声音。
许秋道：“杨教授，有空来临海看看吗？”
“近几年可能都抽不出时间了，我们团队现在正在做6.5mm人工血管，估计两年内能应用到临床上。”
许秋点头。
果然是在忙这件事……
国内在人工血管领域走得最远的，其实就是杨晨曦团队了。
他的科技园，有近亿元的规模，每年工业区都会产出相当大数量的人工血管。
核心专利是骨科国迈柯维的，而材料等都进行了本土化的“平替”，算是伪国产。
进口的人工血管大概在四万左右，而伪国产只要一万元。
不过糟心的是，其中有百分之十七点三，需要缴纳专利费用。
也就是说，持有专利的迈柯维，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从每一根人工血管中拿走近百分之二十的利润！
这也是为什么说大夏没有真正的国产人工血管。
杨晨曦团队如今正在尝试推出一款轻进口依赖的、国产程度更深的6.5mm人工血管，如果能成，该技术运用在其他口径上……
那么，大夏将有机会彻底把8mm以上的中、大人工血管变成真正的国产！
意义相当深重！
这也是为什么，杨晨曦一结束名刀大赛，立马就赶回阜外、一头扎进实验室里去了。
“杨教授，我记得你说过，6.5mm人工血管已经完成了动物实验，现在只要再完善一些细枝末节，就可以尝试进临床了吧？”许秋问道。
杨晨曦自豪地笑了笑：“没错，怎么样，你要不要来镀个金？想要做血管，绕不开阜外，绕不开我！”
许秋点点头：“这倒是。”
绕不开阜外和你带来的各种仪器、器械啊。
这话到杨晨曦耳朵里却变了味，他脸上一喜：“你也承认？那赶紧来啊，在我的实验室待几年，把6.5mm人工血管做出来，然后彻底去除大中血管的进口化，咱两也算是国产人工血管开山祖师了！”
许秋语气平淡：“国产开山祖师……很有吸引力啊。”
杨晨曦笑着道：“当然啊，不管是我们阜外的人工血管，还是其他所谓的国产，其实核心专利都在迈柯维、泰尔茂这些国外企业手上，我们每生产一根，就要缴纳一大笔专利费、使用费等。
去进口化，才是真正的国产！
我的团队目前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就等你入伙，临门一脚！”
许秋接着话茬说下去：“临门一脚是国产开山祖师，但如果你来我这里，临海一脚，那会是人类打破6mm禁区……小口径血管的开山鼻祖。”
原本酝酿了一大堆好处，想把许秋骗来阜外的杨晨曦猛地一愣。
“禁……禁区？开山鼻祖？”
杨晨曦咽了口口水，想起许秋的那份提案，顿时讪笑道：“6mm有些太远了，迈柯维他们都没找到方向。
很多国外的文献都猜测，6mm人工血管对制备工艺、材料性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可能是当代科技无法实现的。”
许秋反问道：“他们不行，我们就不行吗？”
“这……”
“我们比他们差？”
“我没有这个意思……”
杨晨曦声音小了很多，心里也生出了一股气。
凭什么他们就不行？
许秋听着电话里头越发压抑的呼吸声，意识到时机到了，说出最后一句话：“做6.5mm血管，永远跟在外国屁股后面。
但来临海，跟我做新型小口径，却能彻底打破垄断，开启对全球小血管的反向制约！”
杨晨曦的情绪已经被完全调动起来了，此刻听到这平淡却隽永的语句，他只觉得胸腔中涌出一股股热血，“对，跟在后面只能吃屁，要让他们吃屁！”
许秋：……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挂断电话，许秋趁热打铁，拍下三张稿纸的一部分，发给了杨晨曦。
这才是他的杀手锏。
也是他展示自己有攻破6mm禁区的能力的关键。
发完照片后，许秋放下手机，回到急诊科准备上门诊。
再大的市场、再夸张的荣誉和名声，都只是外物。
许秋身上始终只有一个标签：医生。
不论将来走到哪一步，排在第一位的，都是一位位双目绝望、被病痛熄灭了朝气的病人们。
……
再次上门诊，急诊科的七号诊室直接就爆了！
不得已，保卫科那边协调了一支小分队，专门过来维持纪律。
其他医生也临时被叫去了许秋那边帮忙。
七号诊室里，直接架起了四张桌子，苦逼的何海、周华等医生帮着一起看病。
没办法……
他们在自己诊室，根本没病人。
而来这里，哪怕只是坐在许秋旁边，在病人眼里，他们的专业水平也一下子涨了一大截。
比秃头还顶用！
还有个神经病，一冲进诊室就吸了口气，然后嘀咕：
“不愧是许医生，这边的空气都好像从制氢机跑出来的一样，感觉我的癌症都快要好了。”
何海：……
当初我只是想留下他一根阑尾，现在他切下的阑尾都看起来比我更像医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