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水娣如愿进入那所医院,作为一名外科实习大夫,跟在孙医生身边学习。孙医生是个很严肃的中年女人,眉头总是紧紧皱起,很少有松开的时候。杨水娣去报到时,她也只是抬起头淡淡的看了一眼,继而摆摆手让水娣自己去看书了。
进了医院之后,杨水娣就发现这个和寻常的医院不一样,并且病人也不是很多。
“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事吗?”杨水娣早就换了白大褂坐在旁边,听见这话孙医生只是指了指挂着的口罩和帽子。
“平时戴好口罩,你也知道,这家医院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平时少看,少听,少说话,做好你医生的分内之责就行了。”孙医生或许是不经常说话,她的声音听起来自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杨水娣也不再说话,上班第一天,她什么都没做。
作为一家高级私立医院,比她之前了解的很多医院都要轻松很多。病房里的病人她现在也没有资格进去照顾,每天都是跟着自己的导师窝在办公室看书,除非必要情况,否则绝对不出去。
杨水娣在医院里也并不着急,只是一直安静地等待着时机。
她在一日下班准备换衣服时,忽然在地上看到了块怀表。
看外表已经很有些老旧了,怀表有的地方已经掉了漆,露出里面灰色金属的内壳。正好掉在地上弹开了,杨水娣看到怀表的内盖里还放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她将怀表捡起来,还没来得及细看,孙导师就从外面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水娣,你有没有看到一块怀表?”孙导师一直都是一个看起来很冷静的人,到目前为止两人的关系也是平平淡淡,除了习惯性的皱眉,她都没有露出其他表情,这种慌张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
“嗯,我刚刚捡到。”杨水娣也没有多说,直接把怀表递了过去。
可是没想到,孙导师拿到怀表后,竟然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将怀表仔细的检查了又检查,才将之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包里:“还好你捡到,我差点以为它丢了。”
“照片里面是您的女儿吗?”杨水娣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想到,就是这一句话,让孙导师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她点点头,又深深看了水娣一眼。
“她曾经也很想当一名医生,因为从小就觉得我穿白大褂的样子很好看。”话说到这里,孙导师也没有再多言,只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嘱咐水娣两句晚上早点回家,就自行离开了。
杨水娣盯着孙导师的背影看了一会,她很确信,刚刚导师转身的瞬间,眼角有些许的水光。
在医院安安静静的守了半年,一直无事发生,直到三个月后的又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医院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顺着窗户看下去,能见到一个男人被放在担架上,医生和护士们慌慌张张的把人往上抬。
“外面是不是来了伤者?你出去看一眼。”孙导师头也不抬的吩咐杨水娣,水娣点点头,刚一开门,就看到护士推着病床飞快的奔跑在走廊上。
“都让一让,让一让……”小护士们急得满头大汗,病床上的男人却还在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的惨叫。
“到哪里了啊!还要多远啊,疼死我了!妈——妈——我真的要疼死了啊!”男人的破铜嗓子一直钻到水娣耳朵里,只是这一声,就让她停住了出去的脚步。
双手插在兜里,静静的把口罩拉了上去,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她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看着男人从自己面前离开。一双眼睛注视着那血肉模糊的双腿,口罩之下的嘴角是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的上扬。
秦佐,你来了啊。
“外面是什么情况?”孙导师看水娣站在门外不动作,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女孩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伤患被吓到了,放下手里的书就准备出来。
“有一位病人的腿被撞伤了,现在我过去看一眼。”杨水娣扣好自己的衣服,这时孙导师却也跟了出来。
“你进来时候的考试成绩我看过,理论不错,但是你应该还没正式上过手术台,我带你去。”孙导师带着杨水娣,两人换上无菌服,都进入了急救病房。
病床上的秦佐被打了麻醉,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杨水娣正在寻思应该如何下手的时候,旁边的孙导师忽然停住了脚步:“看起来他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你自己应该可以处理。我突然想起来,科室的门好像没有锁好……老张,这是我的学生你先带一下,我回去一趟。”
说完把杨水娣往另一个医生那里一推,自己低着头急匆匆的开门出去。或许是她走的太着急,腿甚至直接撞在了旁边的柜子上,发出的动静让人听着都感到疼痛。可孙导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快步走出这个病房。
“老孙这是怎么了,科室的门没关好也不用这么急吧。”张医生撇撇嘴,把还在盯着门的杨水娣叫了回来:“那你今天就先跟着我吧,你看,这个病人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
杨水娣压下了心里的念头,乖乖的跟着张医生开始做起缝合。秦佐的伤的确算不上严重,看起来只是血肉模糊的吓人,实际上擦干净血迹,才看到只是有些划伤的长口子,最严重的地方应该是膝盖骨……皮都蹭掉了一大块,露出鲜红鲜红的肉。
“但是皮外伤怎么要给他上全麻?”杨水娣看了眼昏睡不醒的秦佐,在旁边给张医生递工具。
“这些公子哥儿们你不了解,他们可是一点疼都受不住。不做全麻,现在嗓子估计叫唤的整个医院都能听见。”张医生缝合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结束了这场手术。
“做手术还是轻的呢,之后的护理才更让人头疼。等他醒了,麻药劲过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看着人被推出手术室,张医生不由得露出头疼的表情。
“要是不行的话,我去照顾他的术后护理吧。”杨水娣看出了他的犹豫,立马毛遂自荐。
“你?”张医生上下打量一番:“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活,上次有个小护士,是给一位大小姐换药,下手稍微重了一点,就让大小姐直接踹在胸口。”
坦白来说,照顾这些达官贵人真不是什么享福的事情。但是看在高额的工资份上,大部分人都能忍耐就是了……
“没事。”杨水娣笑了笑:“当初选择来这里工作的时候,我就有这个准备了。总不能,一直都躲在我导师后面,实习期也快结束了,往后,打交道的时间还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