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马沙照例准备带格温多琳去城外窝棚区看看情况,却被得意洋洋的安德里亚堵住了门。
安德里亚整个外形和美少女已经没关系了,一对熊猫眼说明她昨天可能一晚上都没睡。
“我搞定了。”她说。
格温多琳疑惑的问:“搞定了什么?你把自己变成男人了?”
也难怪格温多琳会有这样的想法,毕竟连马沙都觉得眼前是个邋遢的、胸肌很大的小伙子。
“我搞定了自动枪!我才不想变成男人呢,变成男人有什么好?”
马沙忍不住接了句:“男人每个月没有那几天。”
一瞬间安德里亚迟疑了:“呃……这还挺棒的呀,要不干脆我变男的算了……变成男的也不用每天穿刑具一样的束腰了……”
马沙:“那你变呗,我本来就当你是好兄弟,所以我没意见。”
安德里亚突然就不高兴了,狠狠的瞪了马沙一眼,没好气的说:“别说这些了,来看我造的自动枪。”
“那啥,自动枪太拗口了,直接叫机枪吧。”
安德里亚:“我变男的你没意见,我叫我的发明自动枪你就有意见是吧?”
马沙:???
这两者有关系吗?这怎么关联起来的?
你也按Z进入思考模式,然后组合了一下线索是吧?
“走啦。”安德里亚说完就转身直接带路。
马沙赶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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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枪已经被提前运到了射击场。
本来马沙还以为会有北军高管来看,比如哈迪克准将什么的。但是现场只有看热闹的北军士兵,最高才是个上士。
安德里亚指着已经放在原本的卧姿射击位置上的机枪:“我本来想用常规式样的扳机和枪托来着,但后来我发现,这东西不需要枪托抵着肩膀对抗后坐力,枪架本身就承受了大部分后坐力,枪托根本不必要。
“所以我设计了这样的按钮激发装置,只要按下后面这个把手上的按钮,机枪就会开火,像这样。”
安德里亚趴在地上,双手握住机枪后端的两个握把,然后请按握把上的按钮。
机枪立刻开始射击:突突突……
几个围观的北军士兵都被吓到了,身体都向后退了一步。
射击场的人型靶连续中弹,不会儿就被子弹拦腰切断。
安德里亚停下射击,站起来一边拍打身上的土,一边对马沙说:“看到吗,这个设计对枪手基本没有负担,他只需要握紧后面这两个把手,稳住机枪就好了。”
马沙:“我倒是觉得还是有一部分后座力传到了枪手身上。”
安德里亚白了马沙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这**。”
马沙笑了笑。
这时候围观的士兵之一喊:“这是什么垃圾武器啊?使用这个武器,子弹一定不够用的!”
马沙看了眼那个士兵,觉得这家伙这话有点耳熟啊。
记得另一个时空,法军就是用这个理由拒绝大量列装新的后膛装弹抢的,然后看到德国装备的新式步枪在和丹麦的战争中优异的表现,这才选用了新式步枪。
不过马沙相信,真正有识之士肯定会看到这枪的巨大潜力,于是对士兵们喊:“你们去请哈迪克准将来。”
“准将忙着呢,昨天往西侦察的支队有人逃回来了,正在向准将报告情况。”
马沙和安德里亚对视了一眼。
安德里亚:“枪我继续试射找问题,你去见准将吧。”
马沙点点头,扭头就跑。
格温多琳不明就里的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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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司令室,马沙正要敲门,大门就开了,从里面出来个担架,抬着一名重伤的士兵。
——等等,问这种重伤士兵问题,不应该长官去医院问吗?还把人抬到司令部来问,好大的官威啊。
马沙一边这样想,一边进了司令室:“情况如何?”
“很糟,非常糟。”哈迪克准将一脸严肃,“我们的骑兵侦察队,被一只规模较大的侦察队消灭了。队伍里有恶魔,有各种魔物,还有使用枪械的人类。”
马沙:“所以这是德金大部队的侦察队?”
“我们不知道。前卫侦察队的任务不光是侦察,还有绞杀敌人的侦察队。我们的侦察队全部被绞杀了,所以我们不知道西边是什么情况。”哈迪克准将说是这么说,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实际的想法和马沙一样。
马沙:“妇孺还没有疏散完成,外面的城市还有几十万的妇女和儿童。”
“不止。”哈迪克的参谋轻声说,“实际上因为交通堵塞,以及男性也抢占了不少疏散用的运力,所以根本没怎么疏散。城里还有百万以上的妇女和儿童。”
哈迪克用力捶桌:“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怎么坚守要塞。我知道你们想建议什么,但是把那些吃饭的嘴放进来,几周,不,几天就会吃完要塞的存粮,敌人都不需要攻城。不行,不能放平民进来。
“如果城里有机工术士和科学家,那可以放进来,毕竟要塞防御的时候也需要他们修理各种机械设施。其他平民一个都不能放进来。”
哈迪克顿了顿,长叹一口气:“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马沙撇了撇嘴,转身就跑。
“你干什么去?”哈迪克准将叫住他。
马沙:“我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多疏散一点平民,比如组织马车沿着铁路线跑。”
“你准备买下全城的马车吗?你想浪费钱,我也不拦着。你去吧。”
准将挥了挥手。
马沙夺门而出。
**
从要塞出来,马沙一路出城,路上他本打算拦住见到的每一辆马车,把车买下来。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他一辆车都没看到。
搞不好有马车的人早都已经逃了。
直到出城,马沙一共才买了两辆拉粪桶的马车。
这个时代下水道不够先进,处理不了粪便,所以粪都是由挑粪工一桶一桶的收集起来,用这种马车运出城卖给农民的。
虽然车上已经没有粪桶,但是这俩马车的味道还是很大,难怪没人肯坐它逃走。
马沙带着这两辆车进了棚户区。
阿贵的女儿第一个注意到他:“马哥……你怎么这么臭啊?”
马沙没回答,直接对女孩说:“快去叫你爸和高爷爷来!”
女孩看马沙的表情,也知道情况紧急,扭头就跑。
不一会儿阿贵、高老爷子,还有另外几个在震旦工人中说话有份量的老工人都集中了过来。
阿贵:“这味道……这是粪车吧?贵人老爷你这是干嘛啊?”
“别问这些,听我说,我不是让你们疏散妇女和儿童吗?现在疏散多少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高爷爷代替所有人说:“您是叫了疏散,可是我们没有粮食,装水的容器也不够,为了走到这边,有不少人在路上掉队了。你让男人一起走,尚且有个照应,让妇孺单独往东去,他们遇到盗匪怎么办?
“现在又在打仗了,这里的人都经历过几年前的捻乱,知道兵荒马乱的时代流民会遇到什么。”
马沙:“那你们就一起走!我给你们带了两辆车来,之后我回去找更多的,你们全都走,往东走!不能留在这里,敌人可能就要来了,就是那些在西边把人屠戮殆尽的敌人!”
众人面面相觑。
阿贵站出来说:“你们都听到贵人老爷的话了!立刻准备出发!贵人老爷有骗过我们吗?”
“出发了出发了!”其他老工人也一起嚷嚷起来。
众人很快散去,窝棚区立刻鸡飞狗跳起来,大家忙着打包自己那点细软。
这时候,阿贵的女儿跑到马沙面前:“贵人老爷,我本来想给您织个毛衣的,但是现在来不及了,您就当个围脖用吧。”
马沙看着少女递过来的红色针织物。
明显少女技术不太好,这针织物看着皱巴巴的,有些地方一看就知道打错了,所以突兀的鼓起来一块。
马沙:“你哪儿来的毛线呢?”
“是我死去的……反正他们也用不上了,我就拆成了毛线,打新东西。”
马沙接过围巾,郑重其事的围在脖子上:“还不错,停暖和,不过我和这墨西哥斗篷重复了。”
“啊……这……”少女这才注意到围巾和斗篷在功能性上严重重叠,在这个斗篷外面再来个围巾,简直太怪了。
放在斗篷里面吧,会导致斗篷鼓起来一块,看着也很怪。
马沙:“我心领了,这个你还是给你爸爸戴吧。他更需要。我不缺衣物的。”
“哦……”女孩一脸不情愿的接过马沙递回来了围巾,看起来都快哭了。
马沙这时候情绪很复杂,他喜欢美少女,显然阿贵的女儿并不能算美少女,但是这份质朴的感情,让他倍感珍稀。
这时候,少女忽然抹了抹眼角,然后露出健康灿烂的笑容:“也对,这个我爸爸需要。您是要做大事的人,和我们不一样。”
“不,我和你们一样。”
“不对,我和你们一样。我是个普通猎户的儿子。”
——好吧,现在从马戴肯留下的事迹看,他可能并不普通。
但是这不重要,因为马沙本人,是个普通工人的后代,虽然他学习成绩好,上了大学,成为了知识分子,但是他留着普通人的血,他一直记着这一点。
有的人,看过一本《乌合之众》,就自以为看到了真理,拿着这本书看不起普通大众,自以为高人一等。
马沙并不是这样,马沙一直记得一条教诲: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所以他掷地有声的对面前的女孩说:“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他正准备旁征博引,突然听见一声惊呼:“看那边!”
马沙先向惊呼传来的方向看,于是看见喊话的人指着西边的天空。他赶忙扭过头去。
天空中出现了大量的飞鸟。
不,不对,那些飞鸟有手脚!
马沙一瞬间明白那是什么,他立刻高喊起来:“石像鬼!快隐蔽!”
之所以马沙反应这么快,是因为他穿越前才玩的游戏里就有石像鬼空中突击的桥段。
马沙喊完,其他人都愣在原地,直到高老头喊了句:“蝙蝠鬼!快跑!”
——草,原来石像鬼被老百姓俗称为蝙蝠鬼啊。
众人作鸟兽散,奔向最近的窝棚。
石像鬼群风驰电掣的袭来,一下子就到了上空。
马沙听见了仿佛斯图卡俯冲时的尖啸,一抬头看见一个石像鬼冲向他。
格温多琳大喊斯沃斯的圣言,高举圣徽,从圣徽上迸发出光芒。
冲下来的石像鬼发出惨叫,石头一样的肌肤上浮现出烈焰。
他拖着烈焰拉高,往高空逃去。
马沙拔出枪,对着空中射击,子弹打中石像鬼的背后,但除了崩下一大块碎石片之外,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这个时候,突然天上有一道光落在格温多琳身上。
马沙意识到,格温多琳可能中了辟善斩,这说明马上石像鬼要攻击她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好几只石像鬼向着格温多琳俯冲。
尽管皮肤被圣光灼烧,但这些邪恶生物依然视死如归的冲向圣光的光源——
马沙抬起手:“七彩喷射!”
情急之下马沙没空回想石像鬼吃不吃七彩喷射,他有这个法术就用了。
这是现实,七彩喷射除了法术本身的效果之外,还是个强力闪光弹,闪一下敌人也是好的。
他没想到的是,这一下效果拔群,好几个石像鬼坠落地面,发出凄厉渗人的尖叫。
“叫你奶奶!”阿贵突然出现,挥舞着大锤子,砸向坠落的石像鬼。
下一刻,马沙都惊了,石像鬼被锤子砸到的地方直接碎了,就像——就像真正的石像一样。
——什么鬼?所以这个时空的石像鬼,是吃钝器伤害的?
不是应该只有精金或者秘银武器才能穿透的它的伤害豁免吗?钝器就行?
格温多琳也看到了这一幕,于是她摸出自己的战锤。
说实话,现在的格温多琳要是把战锤换成长剑,看起来就跟甘道夫似的。
又一个石像鬼冲到格温多琳面前,利爪抓向她的胸口,结果在安德里亚打造的新胸甲上划出一串火光。
紧接着石像鬼就被战锤砸中。
格温多琳高呼着斯沃斯的名讳,把石像鬼像瓷器一样打碎了。
在格温多琳砸碎第三个石像鬼的当儿,所有的石像鬼都接到了统一的命令,停止攻击拉升高度,开始撤退。
马沙看见很多人被石像鬼抓着飞起来。
地面上全是撕心裂肺的喊声:“我的囡囡!”
“把我男人还来!”
马沙手握打空了的手枪,观察周围的情况。
地上全是碎掉的石像鬼。
突然,马沙看见了一条熟悉的围巾。
他认得这围巾糟糕透顶的织功。
——怎么会?
这时候阿贵靠过来,急切的说:“这下我们走不了了,没有屋顶保护,我们会被这些石像鬼老鹰叼小鸡一样全叼走。”
马沙这时候在思考该如何告诉阿贵残酷的现实。
阿贵继续说:“我们在西边做工的时候,遇到过石像鬼,那时候是法师老爷带了一队人,去把石像鬼的老巢给扬了才解决问题。在法师老爷解决问题之前,我们都躲在屋子里。
“木头屋顶就能挡住他们,他们的力量不是很强。”
马沙用手按住阿贵的肩膀:“你冷静的听我说,你女儿……”
阿贵愣住了,然后顺着马沙的目光看到了地上的围巾。
他沉默了。
就在马沙准备安慰他的当儿,阿贵开口了:“这样啊,这就是命啊。遇到了贵人老爷,也改不了的命。习惯了。贵人老爷,您救救大伙吧。”
说着阿贵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围巾,默默的向西边走去。
“等一下!你干什么?”马沙拉住他。
“没什么,我去和他们拼了。”阿贵说着,默默的把女儿的遗物围在脖子上,“也许还能把娃儿救回来呢。贵人老爷,别管我,救救大伙。”
“听着!”马沙没有放手,“我在组建去西方的探险队,你的女儿,我来救。你给我留下来,带领大家!”
“没用的。”阿贵对马沙笑了笑,刚刚还说“没准能把娃儿救回来”的壮汉,这时候却说,“蝙蝠鬼会一边飞一边掏抓住的猎物,吃光了喜欢的位置,就直接扔掉。我的娃儿回不来了。我就是想……”
“那我替你报仇。”
“这事儿哪儿能替啊,这得自己来。”
阿贵怎么看都去意已决。
马沙都准备松手了,突然身后传来高老头的声音:“你走了,谁来照顾你的工友?谁来指挥他们?”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声音接上:“对啊!贵哥!你不是说了要带我们找到好日子吗?你说话不算话啊?贵哥!”
“对啊!你家阿大走的时候,你不也说了吗,只要活着,就有盼头!”
阿贵明显犹豫了,络腮胡子在抖动着,仿佛他的内心。
马沙忽然决定发挥自己吟游诗人的特性。
他决定唱一首能让人鼓起勇气的歌。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有坂美香的《life goes on》,但紧接着就觉得,这种时候上这么小布尔乔亚的东西不行。
得唱一首充满乐观主义精神的歌,让阿贵燃起生的希望。
他正想歌呢,格温多琳把吉他递给他。
马沙最近随身都带着吉他,就放在马鞍上,带着到处跑,随时准备刷经验。
拿到吉他,马沙想好了。
没有比那首歌更乐观主义了。
他拨起和弦,放声唱道:“震旦人永远是年轻,他好比大松树万古长青……”
这歌的伴奏还简单,就“彭嚓嚓”重复,歌词也简单易懂,谁都能一下子记住。
歌曲中洋溢着乐观主义的精神,而且有种豪情。
阿贵现在需要的就是乐观和豪情。
马沙一边唱一边观察阿贵的表情,看着他的表情渐渐柔软。
周围的人也跟着马沙唱起来。
在歌声中,仿佛有种能克服一切艰难险阻的勇气。
唱到第三遍,阿贵也开口跟着唱起来。
在开口的瞬间,他一直紧绷的泪腺崩溃了。
他用女儿的遗物捂着脸,嚎啕大哭。
马沙知道,现在虽然阿贵哭了,但是他拥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众人围上去,一起拍着阿贵的肩膀。
马沙则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很快所有人都会需要这份勇气。
因为他的危机条骤然缩短,危机将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