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随着李秀满对着后堂的那声喊，一个人影从后面闪了出来。
郑允浩。
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就在刚刚他从徐华彪和李秀满的谈话里，听到了一些之前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朴秀荣？
那个已经嫁给了天子的妹妹，居然在父亲的继承者选择清单里？？
自己这么多年来，防着崔雪莉，防着李泰民，可是从来没想过朴秀荣居然还有这样的机会。
而当她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的时候，郑允浩才意识到一点：自己虽然比起崔雪莉，比起李泰民，有着各种优势，可是在朴秀荣面前，除了她已经嫁入皇家这一点之外，竟然毫无优势可言。
这……太可怕了。
“看到了吗？跟这样的人斗，你觉得你能赢他？”李秀满看着郑允浩的那个古怪的表情，哼了一声。
“儿臣的敌人并不是他……”
“嗯，是秀荣，对吧？”李秀满一脸的无语，“跟秀荣斗，就是跟徐华彪斗，他是支持秀荣的。”
“为什么？因为万年公主？”
“这个理由还不够？”李秀满并没有把那个孩子的事情说出来。
那件事，干系太大了。
“……那儿臣与他斗一斗就是了。”
“谁给你的勇气跟他斗啊？”李秀满笑了起来，“就拿刚刚来说，明明他应该早就想好了让李智恩去长安，然后把郑秀妍放到洛阳保护起来的安排，可是就是死都不说，非东拉西扯的又是暗示，又是威胁的逼着我说出来……你要是有他一半的心计和本事，就断然不会做出来被李光洙这种人牵着鼻子走的事。若是早早的跟他亲善一些，我至于到现在还要为你做这些事吗？”
“父亲要我敬他为叔父，对他行子侄礼，我做不到。”
“可你要是不做到这一步，他也好，秀荣也罢，不可能会放心你的，你的命，怕是保不住。”
“就算不能斗赢，儿臣还是想试一试跟他斗一下。儿臣不甘心让父亲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最后落在了外人的手里……”
“你妹妹的儿子，也是我的子孙。”李秀满打断了郑允浩的话，“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差别。徐华彪对于天下事没什么兴趣，所以，这天下落不到外人手里。”
“可是对于我来说，有差别。”
“我说过了，你跟他斗，我不会帮你。”
“儿臣明白。只是儿臣不甘心……”
“也罢！那你就去跟他斗吧……不过仅限于朝堂之上，若是被我知道你动兵，甚至，像之前那样，拿长安这种地方开玩笑……”
“我绝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嗯。郑秀妍离开了，尚书令的位置，我也安排了新人选。”
“父亲只管安排就是。”
“许昌这面的事情，还是不能放下的。只要金智妮和朴振英还活着，天子，就是有意义的存在，是大义，明白吗？”
“儿臣明白。”
“……不，你不明白。”李秀满深深的看了郑允浩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天子是你的护身符。你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
“护身符？”
“罢了，我累了。你下去吧！我跟你说的话你能明白多少，看你自己了。”
“儿臣记住了。”
郑允浩，行礼，退下。
李秀满轻轻的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
离开魏王府的路上。
“怎么样？”
“主人真聪明，你怎么就知道会有人在旁边偷听呢？”
“……你也不用这么绕着圈的自吹自擂。确实有人在后堂偷听是吧？”
“嗯，但是肯定不是上次那个女子……听呼吸声，应该是个男子，多半是郑允浩吧？”
“……所以，郑允浩已经知道了李秀满对于他和朴秀荣之间的争夺的事情了？”徐华彪点头，“甚至知道了我跟他父亲之间的默契？我就说，李秀满忽然就把郑秀妍送给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看来是的。”在徐华彪怀里的人形抱枕凑崎纱夏点了点头。
“嗯，看来朴秀荣也应该有知情权了……明天我就让洁琼去跟朴秀荣摊牌吧！让她们斗去吧！”
“嗯。”凑崎纱夏笑了，“对了，主人，你明天又要回荆州了？”
“我都来了许昌这么久了，荆州那边，应该已经有些变故了，我还是赶紧去看看比较好。怎么？”
“这一次主人你能不能带我去啊？我应该能帮上点忙的……”
“……你和允儿还要装作我去长安的！”
“就不能让小南……”
“小南要去洛阳帮忙照顾郑秀妍。”徐华彪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到底下的什么药啊！那天恩地去看完了回来跟我说，郑秀妍一副马上都可以拖出去埋了的状态了……这事儿只有她自己去处理。”
“……我比小桃还是有用点吧？”
“去荆州是要打仗的！在战场上，她比你有用。”
“……”凑崎纱夏委屈脸。
“乖，听话。”徐华彪亲了一下大抱枕，“以后还有机会的，这一次，你还是去长安帮忙允儿稳定局面吧。”
“……哦。”凑齐纱夏很不爽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带着车回去吧。”徐华彪把手从抱枕的怀里抽了出来。
“……公子你要下车？”
“我明天就要去荆州了，今晚怎么都要再去见秀妍一下，有些事还是要交代的。”
“秀妍大人现在那个身体状态，怕是……主人你去了她也会昏睡不醒吧？”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看重她吗？”徐华彪笑了，“因为她是个有信念的人。我去找她说正事，就算她身子再不听使唤，她也会起来跟我把事情说清的。”
“我不信。我能跟着一起去看看嘛？”
“我们都下车，这马车就空……”
“我也会用钩爪，主人你借我一点力量之源就好，放心，我不会露馅的。”
“……行吧。”
徐华彪笑了笑，挑开了马车帘。
……
“徐大人……咳咳，这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啊？”
“你身体很难受吗？”
“还行……死不了。”脸色苍白的郑秀妍努力的笑了笑，靠在床头，勉强的坐着，“你的那位侍女真的是个神医，开的这剂药，若是我自己不知道，都会怀疑自己真的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呢。”
“回头我会留她下来照看你，你放心，她跟我说，她只是把你这些年一直积劳成疾压着的病给带出来而已，她控制的很好，不会伤到根本，而且这一次病好之后，你会觉得身体比之前更好的。”徐华彪看着郑秀妍的样子，还是有点担心，于是开口安慰道。
“那我还要多多感谢她啊！不是她，我都不知道这些年我居然积下了这么重的病。”
“你自己太辛苦了，你都不知道？”徐华彪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
徐华彪话音未落。
“叔姐，你怎么还不休息啊？”房门开。
“啊！！徐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声点！”徐华彪瞪了一眼郑秀晶。
“……不是，你半夜跑到我叔姐的房间里来做什么？”郑秀晶一脸的警惕的表情，“我可警告你，不要让世绩将来为难……”
“你想什么呢！”徐华彪一张大红脸。
而在旁边，郑秀妍的脸上也微微泛上了一点血色。
“而且，你怎么这么大张旗鼓的？你来许昌的事情真不怕被李秀满知道？”
“是李秀满大人下令让我来照顾叔姐的……我都来了好几天了，你不知道？”
“……最近我忙着封王的仪式筹备那面的事情，没顾上。”徐华彪摆了摆手，“恩，你们姐妹……啊不，叔侄都在，那我也好说话了。明天我就要回荆州去了……”
“荆州？徐大人你跑去荆州做什么？”郑秀妍一愣。
“叔姐，这个回头我跟你说，这里面事情挺多的……”郑秀晶打断了自己姐姐的问话，“然后呢？”
她想尽快结束谈话，毕竟现在的郑秀妍这个身体，就连李秀满安排来的御医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病，她可不想让郑秀妍再吃苦。
“回头李秀满会上奏天子，封你为洛阳太守，你直接去洛阳就是了。”徐华彪点了点头。
“主公……李秀满大人同意了？”郑秀妍的口吻里，有一点苦涩。
“他就是不想你死，所以才同意安排你去洛阳的。甚至都是她主动开口求的我帮忙。”徐华彪摇头，“这证明他对你，还是有些情分的。”
“……也罢。”郑秀妍轻轻点头，“然后我去了洛阳，要怎么安排？”
“我会让洁琼安排你跟智恩之间的交接，你放心，洛阳城里……大部分都是降将，大家都是想要找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过下半生，都很和气的，以你的性子，想要融入进去，不会太费力。”
“都是降将？”郑秀妍微微一愣，然后笑了，“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除了李家的那姐妹俩，基本都是啊！”
“还有郑采妍。”郑秀晶提起了一个同族。
“恩。”郑秀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还有什么吗？”
“别的没有了。反正去了洛阳……你只要好好做一些造福百姓的事情就可以了，别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
“……真的？”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徐华彪点头，然后看向郑秀晶，“你就随你叔姐一起去洛阳，看她安顿下来之后，就回上党吧……不过我估计，你这个上党太守估计也当不了太久了。”
“我明白，不过我也不介意。”郑秀晶笑了笑，“现在想起来，当初我干嘛要拒绝徐大人你的邀约啊！绕了一大圈，我还是做不成太守，然后，还把徐大人你首席谋士的位置让给了裴珠泫……”
“等你上党太守的位置被郑允浩换下来之后，我会安排人，奏一个汉中太守给你。不过我不知道郑允浩那面会不会同意。”
“汉中太守？”在旁边的郑秀妍愣了，然后，笑了起来，“那可比上党太守值钱多了啊！”
“那也未必，现在的都城可不是在长安了，汉中的地位没那么高。上党毕竟靠近冀州和邺城……恩，反正就是，我会有一些安排，你保持平常心就好。”
“徐大人，叔姐投到你的麾下了，我……至少明面上还是李秀满大人麾下的人吧？”郑秀晶有点话里有话的说道。
“秀妍去了洛阳，世绩肯定会去，对吧？”徐华彪反问了郑秀晶一句。
安静。
“迟早的事啊！”郑秀妍笑了，“行吧，那我们叔侄两人，就请徐大人以后多多关照了。”
“当然。”徐华彪笑了笑，“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别的更多的事情，等你到了洛阳之后，自然会有人跟你说。”
“多谢徐大人。”
“叔姐，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换一个称呼？”郑秀晶提醒了一下郑秀妍。
“……我此生认了一个主公，认错了，以后……也不想认了。”郑秀妍摇了摇头。
“无妨。称呼而已嘛！”徐华彪笑了笑，“我也只是不忍心看着秀妍你为李秀满劳苦这么多年，最后还不得善终。至于要你为我效力什么的……说实话，如果能，当然最好，若是不能，也无妨的。”
“……多谢徐大人。”
“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徐华彪站了起来。
“我送送大人你吧！”郑秀晶一副要跟出来的样子。
“不用了，我都没走正路来。”徐华彪摆手，“你跟着我太容易暴露了。”
“那……再会了，大人。”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