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暮夏初秋，回时隆冬森然。
天地间一片萧然瑟瑟，墨初缩在马车中，抱着暖手炉，围着小火炉依旧是觉得手脚冰冷。
她这具身体，实在是伤得狠了些，在这样冰天雪地中，已经到了非人力可以取暖的地步。
可是这一次不是她坐在马车中了，同行的也不是柳言欢。
而是将墨初双手双脚都抱在怀中的楚迟。
而柳言欢，只能跟在马车后面，一步步慢腾腾的走着。
从出事之后，墨初便知道，柳言欢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即便是她心怀愧疚，即便是她临了之际对墨初推心置腹，可是她对楚迟的恨意是从骨子里面带出来的。
哪怕是只有一丝机会，她也要如同鸡蛋碎大石一样，拼了全力杀掉楚迟。
若是从前，墨初觉得自己的眼神不会有半点波动，可是当自己明晃晃的看着那匕首迎着楚迟的后背刺上去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却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更何况，一切都已经明了了，楚迟闯地府，交心血，于那冷冰冰的地狱将自己提了出来，她便再也不想回去了。
那样虚无又空洞的岁月，那样冰冷又黑暗的地狱，让那颗本就绝望的心愈发冰冷。
这一次，她墨初就是想和楚迟同留人间。
放下撩起车帘的手，墨初一个激灵便钻进了楚迟的怀中，“冷得很，再好看我也不看了，夫君骗我。”
墨初抽了抽冻得通红的小鼻子，噘着嘴巴看着楚迟，似乎在无声地控诉。
水嫩嫩的唇粉嘟嘟的，上下一搭就像是诱人采撷的水蜜桃，桃花落尽，宜室宜家。
古人的确是很会比喻女子。
“你呀，不是自己要看的吗？怎么又赖我？”楚迟刮了刮墨初的鼻尖，“看到红梅了吗？”
“嗯，我最喜欢的便是红梅了。”墨初点头，“准确来说，我是特别钦佩她。”
“你想要如同红梅一样吗？”
楚迟歪歪头，他的小姑娘的确是又倔强又天真，又狠辣又无情，傲然立于风雪中也不吭一声，同这红米梅的的确确有几分相似。
“我不想，若是能在春天盛开，我也不愿意闯这隆冬腊月。”墨初撇嘴，“怎么，你又要让我自己去闯吗？”
“再也不会了。”楚迟闻言一愣，似乎又想到了墨初两次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两次浑身是血的晕倒在自己面前。
那样的代价太痛的。
“你想要暖室，我便给你一个暖室；你想要春天，我便给你一个春天。”
话是煽情的话，就是“春天”两个字说出来，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甫一说出口，楚迟便觉得自己要糟。
果然，大腿上猛地有一只手轻轻拂了上来。
“嗯……”楚迟闷哼一声，声音顿时沙哑低沉几分，“初儿，别乱动。”
“怎么，夫君很热吗？”墨初猛地凑近，四目相接，似乎能在楚迟眼中看到“噼里啪啦”迸溅的火星子，墨初莞尔一笑，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猛地上移，一把捂住。
楚迟双目猛地瞪大，薄唇微张：“你……”
只一个“你”字，双唇便被封住，后面的话含糊着囫囵吞咽下肚，和着一些“噌噌噌”往上窜的火气，成功让楚迟跌倒在墨初身上。
墨初热切的回应这楚迟，一双柔嫩的小手更是到处煽风点火，差点没把楚迟给烤熟了。
在将墨初那红艳艳的小衣从领口处扯出来之后，楚迟猛地深吸一口气，一抬手就将墨初那毛茸茸的脑袋塞进了被褥里面。
“殿下……”闷闷的声音从被褥中传来，楚迟仍觉得自己脑袋一团浆糊，愣愣的盯着那红艳艳的鸳鸯戏水的小衣发呆。
他是怎么……怎么一把就解开了挂在脖子上的细绳儿的？
又是怎么……怎么驾轻就熟的将这东西从领口中拎出来的？
浑身兜了个激灵，楚迟“chuan”的一下就将那小衣没头没脑的塞了回去。
“初儿，男女……男女授受不亲。”
“夫君……摸都摸过了，看也看过了，不就差最后一步了吗~~~~~~”娇媚的声音中带了些委屈，楚迟的心软了软，耳根子蓦的就红了，方才触碰到的手也不知道该从何安置。
“夫君……初儿冷，总得做些什么取取暖吧。”墨初在被褥里面挣扎，声音中的委屈更浓了些。
楚迟便不知所措的悄悄松了松力道，墨初“chuan”的一下子就从其中钻了出来，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楚迟，嘴巴一瘪，“莫不是夫君不想要初儿了吗？”
楚迟：“……”
他大手一翻，又将那张“叭叭叭”说个不停的小嘴给塞了回去。
“初儿，我们尚未成亲，十里红妆之后，再行周公之礼才是正道理。”
他掰着墨初的肩膀，墨初安静的躺在被褥中，周围全是楚迟的气息。
“别人有的，我的小姑娘只多不少；该有的礼教和礼数，我的小姑娘也一样不少。”楚迟的声音在头顶传来，“初儿，我想要给你最好的，即便是旁人不知道，但我尊重你，爱重你，就不能这样对你。”
说完，楚迟松开了手，墨初重新钻了出来。
好半晌，她才笑弯了眉眼，毛茸茸的小脑袋缩在被褥中，“殿下，从未有人这样待我，我以为……十里红妆从未属于过我。”
她目光安静的看着楚迟，“父亲一直说，只要对方喜欢你，那么你哪怕有一丁点儿喜欢对方，也要付出自己的全部。”
“可是我哪里只有一丁点儿喜欢殿下，我是全心全意喜欢殿下的。初儿也没别的了。”说着，她眼神暗了暗，一瞬间后又亮晶晶的，“原来，我也是可以像扑通女孩儿一样，遵循礼数，遵循礼教，求一个白头偕老。”
楚迟爱怜的摸了摸墨初的头发，“是我不好，我从未说过，我们初儿，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只不过成长曲折了些罢了。”
墨初愣愣点头，眼珠子一转，突然揶揄道：“那么夫君，请将我的小衣还我，然后出去等着。”
楚迟的脸“chuan”的一下就红了，扔下小衣一轱辘翻下马车，徒留下一串山铃草一般清脆的笑音，从马车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