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军的五万大军早在搜集并运送草药之时就陆陆续续地驻扎在了襄城几里内的城郊。
襄城百姓在城内为了突如其来的疟疾而头疼,根本无暇顾及华军的动向。
虽然有些敏锐的百姓也发现了,城内的华军士兵越来越多,而且还在城门口鼓捣着些看着像是战争要用的东西,难不成要打仗了?可华军不才占领襄城吗?
可惜这点子注意不一会儿就被家人朋友或是自己的病痛吸引过去了。
华军士兵暗暗羡慕襄城百姓不知战事即将来临,依旧讨论着生活琐事,又可怜备受疾病侵袭的襄城百姓,他们的生活中的主题已经变成了疟疾。
况且这一战,若是华军败了,还不知道襄城百姓要有什么新的境况。但!华军不可能战败!
“将军,项羽的大军距离襄城还有二十里地。”王惠惠汇报时有点紧张,她不知道华军的五万大军能否打败项羽的八万大军。
“嗯。”
历将军看起来很淡然,王惠惠却有些着急,二十里地,不用骑马,就算是步行都是很快就能达到的距离,八万大军就在几步远的地方,还随时就会攻打己方,谁能不紧张。
幸好华军在到达襄城前就做好了防护,得病的士兵不多,否则到时候军心糜烂,胜算又要降低一些。
但愿历将军的准备没有白费。
王惠惠这几日在城中检查巡视守城的器物,是否建好、是否运行流畅、能否达到历将军要求的数量,她的小册子上充满了勾勾叉叉,每一个叉叉都代表着需要王惠惠再次亲自前往订正的地方。
吊桥是以往襄城城门口本就设有的,拒马和铁蒺藜是历将军命王惠惠负责,摆在了项羽大军的必经之路上,但这些只能拖延一点时间,最终两军还是要硬碰硬。
狼牙拍也备了不少,绳索和狼牙拍用滚轮连接,吊在城墙上,用以大面积打击攀城墙的敌人。
不知为何,王惠惠总觉得历将军早就为这次战争做准备,历将军在出发时就吩咐人带上了运行狼牙拍的机械设备,这可比纯人力驱动方便快速得多。
还有用来撞毁敌人攻城车具的铁撞木,王惠惠命人加急制作了一些,可惜襄城的冶铁技术不如蕲县,只能说凑活着用。
守城墙的士兵人手一个飞钩,士兵们又搬上去许多滚石,到时城墙上方的士兵定然忙极了,既要甩飞钩又要投滚石,还有一部分人要操纵狼牙拍和铁撞木。
历将军还命王惠惠准备了不少灭火用的水囊,自然也少不了火攻用的燕尾炬、飞炬,在这个时代,火就是最易得的、范围最广的武器。
历小沫本想弄几个行炉,那是一种将铁水融化来攻击敌人的器具,可惜依旧被冶金技术限制,只能用火油桶来代替。
若是到时候打不过项羽,就要开始守城之战,这一守,只要能坚持下来,定会被项羽的人围城,十天半个月还好,在没有供给的情况下一座城被围,况且襄城城内还有许多病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沦落到退城而守是最后的底线,能一举取胜才是华军及襄城百姓所期待的。
正处于疟疾肆虐之中的襄城百姓无法经受被新来的大军凌虐的痛苦,他们想不到的是,到时候要遭受的不是新的残酷统治,而是屠城之殇。
历将军暗自握紧拳头,来此地就是为了避免屠城,她和华军必须做到!
“历将军,那两个项羽军中的细作,似乎要出城了。”林风火快步走进来报告,“我们就直接拦下他们吗?”
“哦?”历将军从失神的状态中转换过来,“他们恢复得还挺快。”
“听说那个余响吃了药以后烧了半天,烧退了以后又反复了两次,便又能活蹦乱跳的了,后来还帮着军中医护人员抬其他病人呢。”林风火无视了周遭压抑的气氛,又开始了她最爱的讲故事环节。
“还有那个姓姚的,似乎很是仰慕我们华军士兵呢,平日照顾完他那个朋友,还要帮助医护人员照顾其他病人,期间还细问了我们华军对待士兵们的待遇。”
林风火朝着历小沫挤眉弄眼,“历将军,您说,他是不是想投靠我们华军呀?”
历将军勾唇,“你不觉得他是在窃取情报?”
“有吗?我们华军的待遇不都在《百姓日报》上登过嘛,公开又透明,他要想知道情报好歹问问我们的刀剑和马具是怎么做的吧。”林风火眨眨眼,笑着说道。
历将军听罢,大手一挥,“既然如此,便将他俩放出去吧,我倒要看看项羽知道襄城内疟疾横行以后会做什么决定。”
“是。”林风火转身就去安排相关事宜。
十一号病区。
“多谢你了姚大哥,这几天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呢!”医护中的一员向小姚表示感谢。
小姚挠挠头,“哪里哪里,我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这也是应该的,你们免费给我余大哥治病吃药,我自然要回报你们。”
“嗐,都是我们华军的政策好,要感谢呀,就感谢华军吧。”医护摆摆手,笑着说道。
“瞧您这话说的,华军的政策好,我们要感谢,您亲自照顾我余大哥,我也要感谢呀。”小姚这两日常常助人为乐,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升华了,心里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小心思闪现。
“吭吭。”不远处的病床上传来声响。
“诶呦,余大哥好像醒了,我先过去了,您忙。”小姚拱手告辞,急忙跑了过去。
“余大哥,今日感觉怎么样啊?”小姚将余响扶起。
余大哥坐起来擦擦头上的虚汗,天气太过炎热,不过浅睡一觉就出了一身的汗,“好多了。”接着放低音量,“你成日里跟华军的人聊什么,不会想叛变,然后加入他们吧?”
“怎么会!”炎炎夏日,小姚却觉得手脚冰凉,“余大哥,我是在跟他们套近乎,想回去能多给将军讲些消息。”虽然有过小心思,但他可没落到实处啊!
小姚悄悄在余响耳边念叨,“距离归队的日子已经晚了好几日,若是不能多带点华军的军机回去,你我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余大哥微微点头,“你说得有理,但你那热络的样子——”
“唉,余大哥,你这话就没理了,昨日你不是还帮那个医师一起抬人吗。”小姚翻了个白眼,若不是你不讲礼仪,吃饭时将衣服脱个一半,又怎会被传染这疾病,误了回去的日子,现在反而怀疑起我了。
“我那不是想试试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吗。”余大哥自知理亏,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出城的路线你可计划好了?”
小姚用手指了指太阳穴,“放心,我都记在这儿了。”
“好,今日傍晚我们便动身。”余大哥胸有成竹。
二人又借故去僻静处商议了不少细节,自以为骗过了所有人,殊不知十一号病区里有几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项羽大营。
“项将军,那两个斥候进入襄城地界也有五六日了,按理说前日就该回来的,如今却杳无音信,素闻襄城有些个帮派,不会是他们知道我们要来,把那两个斥候害了吧!啊呀呀,他们会不会已经设下了陷阱静候我们跳进去,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副将正向项羽汇报军情。
“且再等他们两日,至于那些帮派?哼。我项羽坐拥八万大军,还会怕那些个杂碎吗!”项羽着实瞧不上这副将担惊受怕的孬种样儿。
“您是说?”副将想要一个准确的说法
“即便他们不回来,也要按原计划攻城!”项羽眉眼流露着满满的睥睨,仿佛襄城已在他手中。
“是。”
范增坐在一旁,并未说话。
傍晚时分,热气稍稍减退,人们都出了屋子,吹吹晚风,看看夕阳和落霞。
“今日这霞云甚美!”
“浅粉与丹红混杂,间或有些紫色在其中,明日又是个好天气。”
“别又是个大晴天,这样热的日子还要把衣服扎紧,我可受不了。”
“嗐,下雨也不一定凉快,前日那雨下得,不跟蒸笼差不多吗?”
“那倒也是,初夏便这样炎热,盛夏可怎么办呦。”
“我家里的老人说了,初夏又潮又闷,盛夏时节反倒会凉快些。”
众人聊得正欢,小姚暗戳戳地给余响使眼色,余响会意,浅浅点头。
“蒋大娘,我先不跟您聊了,得先去趟茅坑。”余响皱着眉,捂着肚子。
“诶,快去吧,活人可不能让屎尿憋死。”
余响一副快拉裤兜里的表情,冲向了茅厕。
小姚又陪着病友们唠了几句,“偶然间”越过窗户,瞥见余大哥床上的草纸,“啧,这余大哥,怎么不带草纸就去茅厕了,我说他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你快给他送去吧,他是个爱面子的,说不准不好意思向别人借草纸。”蒋大娘善解人意道。
“可不嘛,他才好起来没几天,别蹲太久。”另一位大爷接茬。
小姚心里有些好笑,但嘴上答应得勤快,“是是是,我先去了。”
笃笃笃。
“余大哥,你在吗,我给你送草纸来啦!”演戏就要演全套。
“你怎么才来啊,我蹲的腿都快麻没了!”余大哥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小姚环顾四周,没什么人,想必都在外面纳凉,便推门而入。
“余大哥,外面没人,我们开始吧。”小姚从怀里掏出两个小榔头,这是他们从军中带来的物件儿,为的就是这样的不时之需。
幸好进入病区时只是为余大哥更换了病服,若要搜他的身可就解释不清了。
“嗯。”余大哥接过榔头,开始撬窗户上的钉子。
小姚探查过了,茅厕的后面是一条平日无人经过的小径,现在正是天将黑不黑的时候,最是看不清人影,要想在众人监守下悄无声息地离开十一号病区,这是唯一的选择。
待他们从窗户翻出去后,只要继续沿着小径走到城西的城门处,那里的防卫最为薄弱,换守耗费的时间最久,易于他和余大哥钻空子逃走。
叮。
最后一颗钉子被卸下。
“好了,你先出去。”余大哥走到茅厕门口为小姚望风。
小姚身材矮小,三下五除二便爬出了窗户,“余大哥,我好了。”
余响开始爬窗户,长手长脚此时便成了阻碍,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伸了出来,另一条胳膊却卡在里面,另一条腿则卡在半中间。
“余大哥,快,我听到有人来了。”小姚耳朵尖,急切地催促道。
余响巨大的身体在小小的窗框里挣扎起来,可惜却毫无成效,只能将手伸向小姚,“拉我一把!”
小姚双手拉住余响,向后用力,余响继续挣扎,胳膊都~划出了一道血痕。
扑通。
二人跌倒在了无人的小径上,还伴随着一块被挤出的窗框。
“快走!”余响顾不得身上的伤痕,拉起姚富就跑。
茅厕对面二层楼房顶上的林风火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这两个蠢贼!
这不又是一个说书的素材吗,回去到华军以后她一定要开个万人场的说书大会。
贾倩芊在她身旁,感受到同伴身上传来的颤抖,无奈地看看已经完全落下的夜幕,拽拽林风火的衣袖:该走了。
她们俩负责“护送”余响和小姚出城,并且随他二人出城,之后再与前线监视项羽大军动态的暗线接头,再将详细的情报带回襄城。
被贾倩芊提醒后,林风火迅速调整状态,与她一起跟随余响姚富二人前往城西。
小姚和余响好歹也是军旅出身,很快就窜到了城西的城门处,鬼鬼祟祟地趴在一间屋角处,静静等待守城门的士兵交接。
刚刚这一通的奔波,让刚刚痊愈的余响再次满头大汗,清凉的夜风一吹。
阿嚏!
“什么人!”守城的士兵颇为警觉。
!!!
余响和小姚对视一眼: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