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下午在水里泡的还是累的,李乐夜里睡得很不安。
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好像是清醒的,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又觉得全身绵软手脚无力,眼皮也抬不动。
胳膊阵阵酸疼,连着膝盖和腰也是,脑子里像是在搅浆糊般昏涨着,云里雾里地形成不了具象,躺在床上也好似失重一般往下坠着。
浑身冷热交替冰火两重天,冷起来缩着发抖,热起来浑身刺痛,迷迷糊糊间在床上扭来扭去,怎么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势。
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困顿的好像丢失了思考能力和知觉,在漫长的苦闷和难捱中徘徊着,挣扎地熬着。
不知何时才终于觉得通身一轻,像是等待了数世纪的阴霾终于被一缕阳光穿射了进来。
这才没负担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李乐用胀涩的眼睛看了眼窗户,时间似乎已经不早了。
他想起身,身体像被抽力了一样,使不上劲,这一动从额头上掉下来一块温热的湿布。
堂屋的门大敞着,李乐续了些力,喊了一句。
“刘叔。”
没人回应,他想着刘叔可能因为他发烧没去地里,留在家照顾他,心里觉得内疚。
唉!这才刚做了点事儿就又给刘叔添麻烦了,帮着忙还得拖累人家的后腿。
昨天是觉得身体差不多歇过来了,也没怎么在意,在河里摸了一下午的河蚬也没觉着冷,怎么就发烧了。
想必还是身体太虚弱了,李乐坐在床上唉声叹气,这么多天的鸡蛋吃哪去了。
正在愁眉苦脸的,哑哥端着水盆进了堂屋。
看到李乐自己坐起来了,就把水盆放到一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李乐看到是哑哥,还有些没想到,他好多天没回来了,咋一看到还挺高兴的,笑着喊他。
“哑哥。”
哑哥乌黑的眼珠子瞄了一下李乐的脸,很快就把眼睛移到了他的手上,从他手里拿走了湿布,在端来的水盆里又泡了泡。
拧干后递给了李乐,脸上的表情没有起伏,看着还有些正经严肃。
李乐眨眨眼,略显迟缓地接过湿布,困惑不解地看着哑哥冷峻得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脸,没弄清什么状况。
思索了一会儿,李乐才想到什么,眼神逐渐黯淡,咬着嘴唇拉下了眼皮,笑意也从嘴角滑落。
哑哥是生气了吧。
因为他生病,得留在家照顾他,现在又是农忙时候,缺工就会少记工分,直接影响年底分粮。
并且就算一年到头不缺工,分的粮食也才刚够吃,现在还多加了一口人。
哑哥怎么会不着急呢,又怎么会乐意伺候李乐,不仅创造不了价值,吃他的喝他的,还拖累他娶媳妇。
李乐觉得,这次看来又是刘叔让他回来的,哑哥现在肯定看他就一肚子气,李乐越想越纠结,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了。
哑哥站在一旁,看着李乐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头痒痒的,但他接过湿布就呆呆地坐着不动,也不躺下往头上放。
哑哥向前走了一步,扬起手伸向李乐的脸,想摸摸李乐的额头还烫不烫了。
手还没摸到,李乐却下意识地后仰着身体躲了一下,一脸恐慌的看向他。
哑哥愣怔了,一瞬间尴尬地不知道大手该不该伸过去了。
李乐却忽然感到一阵害怕,紧张地想着,哑哥这架势不是要打他吧。
可刘叔现在又不在家,自己别说反抗了,下床走两步都不容易。
要是被哑哥打了,刘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做什么的吧。
来这儿睡了几天舒服觉,也吃过几顿饱饭,现在竟然忍不住地担忧起来。
本来还不觉得多苦,现在生病了,哑哥又一脸不高兴地对着他,甚至有些烦还想动手的样子。
他这幅弱不禁风的身子,再有些什么波折估计也受不了。
李乐一时间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心里不由得发酸起来,越想越憋屈。
难道哑哥之前憨厚可掬的样子,只是做给刘叔看的吗,其实他并没有接受认同自己。
哑哥也没弄清李乐怎么回事,不过他才退烧,还得盖好被子保暖,就坐到床边把着李乐的胳膊想让他躺下去。
手刚放到李乐的胳膊上,他就吓得一颤,眼里惊恐万分地看着哑哥,无力地挣扎着往后挪。
李乐感觉到害怕和绝望,鼻子一酸,泪水一下噙满了眼眶。
哑哥看到他这样反应,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一紧,有些焦急地摸不着头脑。
李乐鼻尖红红的,眉毛轻皱着,还带着些哑哥不明所以的怯意,可怜无助地看着他。
哑哥想做点什么又想不到,就只能紧紧盯着李乐的眼睛,害怕那泪珠一下掉下来。
李乐透过被泪模糊的眼睛,看着哑哥急躁的很不耐烦的样子,不仅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还直勾勾地瞪着他,心里无可奈何又委屈的很。
一个没收住,眼皮不受控制地一眨,眼泪就滴在了被子上,嘴角憋屈地撇着,情绪一瞬间丧到了极点。
哑哥脑子里直接爆炸了,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眼睛瞪大地看着李乐,脚趾在鞋里抓得紧紧的。
他手足无措的慌乱起来,看到李乐不知为何这样难忍地抽泣着,又急又心疼。
他又想到昨天晚上那些事情。
哑哥和吴卫国看完书的那晚,哑哥冲完凉就一直待在牛棚外,等吴卫国睡着了他才放心地钻进了茫茫夜色中。
他哪都没去,而是趁着夜色的掩护回了家。
院子门被刘叔栓了,他就轻轻一跳爬上了墙头翻了进去。
到了院子里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又止不住地猛烈跳动了起来,让他有一瞬都感觉自己听到了这可怕力道的跳动声。
他先看了看西屋,确定他爸不会突然起夜。
就强压着难忍的兴奋,轻轻地,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堂屋的门。
能推动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本来他还害怕李乐会在睡觉的时候把门给栓上呢。
那他今晚就算泡进大河里也熄灭不了这熊熊燃烧,热焰灼心的欲火了。
推开门的时候哑哥还是犹豫了一下。
他还是害怕的,万一李乐醒了发现他怎么办,可是他太想了,想到不顾一切的就想看到他。
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心理建设了很久,此时哑哥的眼睛与这夜色融合一体,已然没有了冷毅和镇静自若,有的是无穷无尽的压制难释。
他轻轻地走到里屋,站的远远的,痴热地反复细细扫视着,睡姿松缓气息平稳的李乐。
这一刻他再次心里意难平了起来,为他不能听到李乐的声音而感到由心的无奈和绝望,他好想知道到李乐喊他名字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想听到李乐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声笑,每一次喊他的名字,哑哥也好,刘明辉也好。
他想,他想......
他突然庆幸自己的眼睛还很明亮,可以将那一个站在那里微微笑着,全身就发光的小人儿毫无保留地,仔仔细细地,一处不落地收进眼里。
深深地映刻在眼底,脑海,心中。
睡梦中的李乐,让他有些想要过去一把团进怀里的冲动,想要用力地揉着抱着。
在李乐来之前,他幻想过抱着陈大鹏媳妇是怎样的感觉,也狂热地想过自己能娶上这么一个香软丰腴的媳妇。
也想过要怎样的把自己的欲望释放,之前他的想象太过贫瘠匮乏,他根本不知道还能有那么多,那么多他想象不出来的东西。
让他看了一眼就被扼住了喉咙似的全身窒痹,心如乱麻,力往底沉。
像书里画的那样,他控制不住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