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时,李乐有点不太高兴,回家两天,就被催着相了四次亲。
李爸端起酒杯咂了一口,皱着眉头看李乐。
“让你去相亲,多认识认识人,还能是害你的吗?”
李乐放下筷子回他爸:“我烦,一回家就这事。”
李妈:“你一年也就回来几天,这不想着多相几个,没准哪个就看对眼了呢?”
李妈继续说着:“爸妈都希望你早点结婚,生个孩子,这生活不就定下来了嘛!”
李乐靠在椅背上,抱着双手:“妈,这也急不来啊,而且......”
没等李乐说完,李爸就打断他:“就剩你自己不急了,也没见你能找一个!”
李乐:“爸,你知不知道现在大城市里,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人很多,现在压力这么大,自己一个人过得都够辛苦了!”
李爸不能认同,气地放下酒杯:“你们这代就是贪图享乐,不负责任,就知道自己舒服过得好,自私!”
“都你这种想法,那我和你妈当时要不结婚,哪还有你呢。”
李乐盯着他爸,半晌才说:“所以啊,像我这样没本事的,结了婚生了孩子,什么都给不了他,不如就不结婚最好!”
李爸气着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现在过得日子比我们那会儿不知道好多少,你还想怎么好,要是你在我们那个七十年代还能就不过了?”
李乐看他爸瞪着眼睛的样子,心里顿感无力,缓缓地开口:“不一样。”
李爸李妈还想说着什么,李乐站起身:“我出去走会儿。”
他需要消化一下不悦的情绪。
走到了离家不远的小公园,在一段路灯照不到的树荫处李乐坐了下来,舒了一口气,就坐着发呆。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填满了又像空的。
似乎他的生活也没有确切的目标,没有方向,不想随波逐流,却连按部就班也没做好。
李乐揉着眉心,有些庆幸自己工作在其他城市,不然和爸妈真是很难和平相处。
今天下午他回来后就钻进卧室睡了一大觉,这两天他头昏昏沉沉,现在又有些困意了,慢节奏的环境竟然让人十点就想睡觉了。
人成年后,能有充足的睡眠是一种奢望。
或者说,在这个时代,已经不仅仅是成年人的奢望了。
他站起身,刚一步踏出,整个人就如漏气了一样,向后瘫在了长椅上。
半个小时后,来抢救的医生摇了摇头:“人已经没了。”
——
李乐睁开干涩的眼皮,没聚焦地扫了一眼。
“好晕......”
脑子里闪过几段陌生的画面就黑屏了一样,接着一阵耳鸣,他隐约想起一点,自己好像晕倒了。
这是哪家医院啊,怎么也不开灯呢。
李乐慢慢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感觉到医院的床也好硬,被子也薄,身上一点也不暖和。
他眯着发胀的眼睛,晃了晃脑袋喊:“医生?护士?”
昏暗中李乐只感觉面前有个人影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又嗖的一下跑开了。
李乐又朝着人影跑开的方向眯了眯眼:“爸?妈?”
没得到任何回应,李乐歇了歇,稍稍适应了一下。
眼睛慢慢睁开,接着越睁越大,直到瞪圆了眼睛。
这是...哪?
土墙?小油灯?一张矮桌子和几个歪歪扭扭的小板凳。
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土腥气和霉味。
借着油灯豆粒大的火苗,他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这样场景的地方。
生活中没有,只在电视上见过。
小破房子,小山村,没娶媳妇的兄弟两人......
这是,这是晕倒了被人卖了?
不行不行,赶紧下床捡个小板凳防身......
拉开身上薄薄的被子,一扭屁股没等脚沾地,李乐整个人跟面团似的滚地上去了。
哎呦!!!
被人下药了?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一点儿使不上力。
没等李乐爬起来,屋外传来奇怪的对话声,像是在对某种暗号。
“醒了?”
“啪——”
“醒了好!”
李乐一听,这下糟了,听这声音怎么真是兄弟两人!可不敢往下想了,卯足了劲儿爬爬爬!
等门外两人推门进来后,就看到李乐靠着一面墙气喘吁吁,两手抓着一个小板凳。
李乐心里想,等他们过来,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砸死一个再说!
进来的两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其中一男人走近将手里端着的碗放在了桌子上,又用竹签将小油灯的灯芯往外拨了拨。
屋里随着亮堂了几分,对方的面貌这才看的清楚。
男人穿着一身灰蓝的粗布褂子,带着解放帽,年纪应该不大,估摸着四十出头。
笑起来脸上有细纹,肤色不黑,眉毛却很黑密,一双眼乌黑有神。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见李乐盯着他没有反应,男人继续说道。
“我姓刘,叫刘建华,你可以叫我刘叔。”
他又指了指站在身后的男人:“他是我儿子,家里就我们爷俩。”
李乐的眼神越过刘建华,瞄了一眼站在后面的男的。
李乐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把手里的小板凳抓的更紧,可双臂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看到李乐这股紧张模样,刘建华有一丝迷糊。
他今晚从县里回来,在路上看到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看样子是逃荒过来的。
起初刘建华不想管,一走了之的。这种情况这年头常见,不少人自己家几口的口粮都紧的很,哪能再发善心养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车骑到一半了,想了想又折回去把他带回来了,这孩子看起来跟他儿子差不多大。
“先吃点东西吧。”
刘建华端来碗递给了李乐,脸上还是笑眯眯的:“看你应该是饿糊涂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你边吃我边给你说好不好?”
李乐垂眼一看,碗里盛着三个荷包蛋。
“放糖的,你尝尝。”
闻到这糖水荷包蛋的味道,李乐后知后觉,好像真的很饿......怪不得浑身没劲儿。
那就先吃饱了再说。
接过碗,李乐边吃边盯着他们,刘建华赶紧把遇到李乐的事情从头到尾给他捋了一遍。
李乐觉得刘建华是在框他,什么昏倒路边,逃荒什么的。
鄙视地翻了刘建华一眼,是在搞笑么。
然后一瞥自己的身体,瞬间整个人顿住了。
嘴里的鸡蛋都掉到了裤裆上。
这手,这腿,这破衣破裤,这缩小的身体......
刚才没注意,这会儿脑中已经大型烟火秀了,激动的他尿都滴出来几滴。
不会吧,李乐拿着筷子的手在脸上胡乱地摸来摸去。
“啊!!!”李乐大叫。
把刘建华和他儿子吓一跳。
“给我镜子!”
刘建华更糊涂了,上下看了李乐一眼,对他儿子说了一句,他儿子一低头就出去了,没一瞬儿就拿着镜子回来了。
刘建华有点奇怪的对着李乐举起了镜子。
当看到镜子里孱弱的少年时,李乐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刘建华又是惊得一抖,心里现在有些后悔。
不是捡了个脑子不好的回来吧。
可惜了他那三个鸡蛋,两勺白糖了。
李乐这会儿垂下头去一动不动。
刘建华看着他好一阵儿没动,都在犹豫着要不趁着天黑再给扔回去得了。
片刻后,李乐回过神来,自顾自的把掉在身上的鸡蛋一块块捏回嘴里,又端起碗吃起来。
刚才一巴掌扇的猛了,脸上火辣辣地疼,脑子里就像走马灯一样,光怪陆离地涌进了好多记忆......
接收完原主记忆的回溯,李乐把碗里最后一滴糖水喝完,相信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原主十七岁,家里发生变故,从外地逃荒过来,路上一家子就饿死差不多了,最后原主妈妈没吃完李乐给他挖的草根就饿死在了荒地里。
刘建华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也就剩一口气了,可也没等到喝上一口糖水就咽气了。
而在公园猝死的李乐穿了过来。
李乐现在就觉得心里堵得慌,闷闷的酸涩难忍。
抹了抹发热的眼角,才抬起头看向一旁端详着自己许久的爷俩,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
“我叫李乐,刘叔谢谢你,您救我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没啥没啥......李乐那,那你......”
看着李乐湿润润的眼睛,刘建华放心了,说话清晰还知道哭,不傻。
“那你也不要太难过,总会过去的,既然遇到了你,也是我们的缘分对吧!”
“你要愿意留下,我认你做干儿子。你就称呼我叔就行。”
刘建华拍了拍他儿子又说:“也不知道你俩谁大?”
刘建华的儿子看看刘建华又看看李乐。
“叔我十七了。”
“噢,那你小点,他十九了。”刘建华指了指他儿子,“那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哥,我就是你叔,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李乐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