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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马里迪克多教堂失去了神父。

遥远东方的教堂失去了掌控者,连带所有圣职人员全部化成了黑炭。这一事件,天师原原本本地上报了梵蒂冈,具体的情况轮不到他来评估。只是这座教堂,从此将沦为不祥之物。天师伫立在门口,静静地凝望着教堂顶端的那团黑影,魔女回来了。

“我会教给他属于人类的情感,让他融入人类的生活。”天师平静地说道,“但是,等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带着他回来这里,到时候,希望你能帮忙解开对他记忆的封印。我需要一个听话的人类,但更需要一个拥有恶魔力量的人类。”

魔女没想到天师竟然也能听懂属于西方死者的语言,但她没有拒绝,恶魔还活着,但她已经死去了。魔女想了想,道:“可以。”

作为让魔女能长期停留在教堂的交换,天师在马里迪克多教堂布置了阵法,允许死去的魔女窥视前来朝拜的信徒,窥视轮值的神父和其他圣职人员,她会把“合适”的人拖入地狱。

“上帝确实死了。”魔女把目光投向教堂里耶稣的画像与圣母像,语气里满是嘲讽和玩味。没想到她竟然会在神的领域亵渎神的使者。

但是,魔女撕毁了契约。

“唐哥,弄好了!”陆明恺小跑过来,将还留存下来的圣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唐浅,同时甩了甩手。虽说唐浅用不知道什么办法强行将他恶魔的本质扭曲了,可当年那种痛苦,一旦想起还是记忆犹新。

唐浅微微点头,看着瓶子里少得可怜的圣水,耸耸肩,拿给一旁的关山,道:“给你吧,你应该能研究出来能在我们这起效果的东西。”

关山也不推辞,直接塞进了口袋,也学着唐浅的模样耸耸肩,道:“就偷懒吧你。”

陆明恺挠了挠头,咳了一声,道:“唐哥,好像还是不太对劲。”

他已经恢复了记忆,自然也理解了自身恶魔的本质。本来以为,笼罩海都那股属于恶魔的鬼气就来自这座教堂,是邦妮的杰作,现在看来却不是。他看向天花板,墙面根本挡不住恶魔的视线,他能看到,那股如阴霾一样的雾气笼罩在上空,很微弱,却还是存在。

关山也皱起眉来,道:“确实不对劲,我感觉恶魔的鬼气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还加深了,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恶魔已经降临了。”唐浅淡淡地答了句,“邦妮先前的召唤仪式虽然失败了……不过想用圣水作媒介呼唤最恐怖的恶魔,还真是有想法。言归正传,在海都,原本除了她和明恺,还存在一个恶魔。”

“你早就知道这里的一切,为什么?”关山语气严肃起来,“唐浅,别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但是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她直接说了出来。

恶魔和魔女的故事,那个时候关山也身在魔都,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异样的气息,关夏风也一样,或者说海都所有人都一样。恶魔和魔女对东方来说是非常陌生的东西,在神秘近乎绝迹的现代,有几个东方人能独立分辨出恶魔?这是地域限制、文化差异。

但是,唐浅什么都知道,他甚至在最恰到好处的时机出现在了那名神父面前。换句话说,他到底是来迟了,还是故意要等到邦妮被烧死,才推开那扇门?

唐浅还没有回答,陆明恺听了这些话,却愣了一下。他不是傻子,一下子整理了信息,很多东西都串联起来了,当年的少年只学会了一点纯粹的情感,在唐浅面前,他没有伪装自己的内心。

“为了救世,你应该很理解的。”唐浅面无表情地转向关山,语气里竟然带着些冷意,“这是必要的牺牲。”

早在多年前,唐浅就已经观测到了阴间。关山突然就点通了,她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沉默了半晌,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她理解了唐浅的行为,尽管不是很想认可。

唐浅不再看着关山,又扭头望向陆明恺,瞧见他有些难受的神色,唐浅也叹了口气:“我确实存有除掉魔女的想法,因为魔女很不稳定,他们会给这里带来可怕的事情。虽然你们都在我的监控下,可你属于西方的血脉已经很淡了,已经彻底在这里扎下了根,不会造成一些棘手的麻烦,我只要控制住你的成长就可以。”

“唐哥,邦妮他真的喜欢我么?”陆明恺喃喃着,右手摸到自己的心脏部位。

虽然只是如幻象一样的地方,刚才,他也真正拥抱了那个女孩。

“她爱你。”

唐浅斩钉截铁。

魔女撕毁了契约,她把“不合适”的人也一并拖入了地狱。天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决定作出相应的制裁,他带着当年的恶魔回来了马里迪克多教堂。天师没有掩盖自己的身份和气息,魔女在第一时间就出来迎接了天师——或者说,她开始与天师进行最后一场博弈。

这几年间,魔女确实一直安分守己,但不知哪天开始,她发现名为地狱的地方离人间近了一些。魔女有些惶恐,担心有灾难降临,又害怕是自己的错觉,她开始持续观测地狱——虽然是远在西方的地界,但只要地狱与人间重合,恶魔一定会被强行带走。

魔女试图阻止这场灾难,她拼了命想联系当年那位天师,却没有办法离开这座教堂——按照当年的契约,魔女只能在教堂范围内活动,没有天师的允许,她无法离开教堂的地界。她不知道天师有没有发现异常,也不知道天师能不能解决这次灾难,魔女心里挂念着那多年未见的恶魔——

她决定,要拯救恶魔。

如果注定要回归地狱,那就回归吧。她已经堕入了地狱,化为世人眼中十恶不赦的魔鬼(demon),本来也应该成为恶魔(devil)的仆从。魔女这样想着,她不再满足于仅仅维持自己生存的口粮,她窥探前来教堂朝拜的所有人,看向新来的神父和圣职人员。是了,他们有罪,却没有深重的罪孽,只是寻常人类罢了。可是,魔女降下了诅咒。

在那一瞬间,魔女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注视,她有些心慌,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天师发现了,那个人很快就会回来。但是魔女没有收手,在生死夹缝里,她竟豁然开朗:死生,无畏。如果天师能够阻止这一次灾难,那么魔女愿意形神俱灭;如果天师也无能为力,至少魔女要为恶魔多留下一线生机。

魔女并没有发现,她诅咒的人中,有一个面色憔悴,走投无路,看上去许久没有休息过的男人。

唐浅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默默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改锥,缓步走向祭坛后面的圣母像,然后狠狠地凿在石像的眼睛上,一时间,那座圣母像竟然开始喷出血泪来——

天师带着恶意的微笑,看向被封存在圣母像里的人。

“好久不见了,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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