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前厅。
宋夫子以及城主等人已经先一步落座了。
顾江漓他们并没有来晚,但其余人已经坐好,显得众人都在等他们一家似的。
江淮之当然明白这种场合该说什么话,走近以后,先是朝着宋夫子简单致歉:“宋夫子久等了,内子有孕在身,来得晚了些,还望见谅。”
顾江漓也礼仪周到地简单欠身,惹得宋夫子连忙站起来回道:
“无碍无碍,二位来得不晚,还没到用膳的时候呢。贵夫人身怀六甲,那些虚礼就免了吧。”
宋夫子是个瘦瘦高高的五十来岁的男人,言谈间十分和蔼亲切,一点也没有皇城高位之人的架子。
这一点倒是让顾江漓十分欣赏,南禹跟着他去皇城,她也可以放心了。
“多谢宋夫子体谅。”顾江漓浅浅笑着,领着南禹走到前方,“南禹,快见过宋夫子,以后这位就是你在百文书院的夫子了。”
南禹很懂事,举止沉着有度,小小年纪也已经有了君子风范。
一番行礼问好,让宋夫子的眉眼之间流露出不少的赞赏。
落座以后,宋夫子接连问了南禹几个问题,南禹都对答如流,宋夫子更加高兴了,对南禹称赞有加。
城主夫人一边感谢着宋夫子的称赞,一边还说道:
“宋夫子,南禹从小就很有天赋的,他能被您看上,选他去百文书院念书,是他的福气。其实城主府不止有南禹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南禹的堂弟无忧,从小也很好学,念书也刻苦,您要是惜才,不如把两个孩子一起带走,也好让他们在皇城有个照应啊。”
这话说完,桌子上的人全都安静下来了。
城主面带尴尬之色,在桌子下扯了扯城主夫人的袖子,却被忽略了。
不得已,他只能趁着场面没有变得更加尴尬,急忙打着哈哈:“宋夫子别误会,贱内只是有些担心南禹一个人在皇城过得不适应,一时担忧过度,才说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您不用放在心上。
“百文书院招收弟子的要求我们也都是知道的,南禹的堂弟虽然念书确实很刻苦,但与百文书院的要求还是差了许多,我们都没想过让百文书院收他为弟子的……”
城主越说越觉得尴尬,总感觉越描越黑了似的,到最后声音都低了下来。
宋夫子一开始有些愣住,但慢慢地也恢复到了原来和蔼的表情,笑着说道:
“无碍无碍,我知道城主夫人用心良苦,若是以后有机会,能见识到无忧小公子的文章,百文书院的其他几个夫子也都认为无忧小公子能够进入书院念书的话,到时候无忧公子再正式进入书院也是没问题的。”
顾江漓和江淮之皆是低头不语。
其实宋夫子的话已经算是推脱之辞,所谓的“以后有机会”实则就是现在没机会。
城主夫人要是能听懂这话的含义,把话应下,说个“等以后的机会”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城主夫人非但没有听懂宋夫子话里的推脱,反倒是真的认为这个机会来了,立马喜笑颜开地说:
“好啊!宋夫子,我这就叫人让无忧过来,您就看看他,只要您见了他,与他聊上两句就行,无忧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说完,马不停蹄地招手让下人去叫江无忧,完全没有注意到宋夫子脸上的尴尬。
这明眼人都能听懂的弦外之音,城主夫人怎么就听不懂呢?
现在这场面,就有点微妙了。
宋夫子硬挤出笑容,文人的礼节和作为客人的礼数让他没办法说出重话,他也就任由主人家安排了。
“好吧……既然城主夫人这么诚恳,那就见见这位无忧小公子吧,既然是南禹小公子的堂弟,相信应该也不会让人失望的。若他真的有能力,明年也有机会进入百文书院的。”
总而言之,今年是没机会了,就算真的有能力,也只能再等一年。
这拒绝的意思几乎已经摆到明面上了,城主夫人还是以为这是个机会。
“明年也没关系,无忧还小,再等一年也没事。”
她乐得开心,宋夫子淡笑着啜了一口茶,不再说话。
城主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拉着她的袖子,在她耳边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你在想什么呢?无忧品性不端,都被鹿鸣书院赶出来了!你不怕这么丢人的事被宋夫子知道吗?这要是被宋夫子知道无忧曾经殴打夫子同窗,岂不是丢人丢到皇城去了!?”
城主夫人面带笑容,保持着脸上的表情,小声回答道:
“你懂什么?只要无忧被百文书院看上了,他曾经的过失还重要吗?现在全清风城没有一个书院肯收下无忧,无忧唯一的出路,就是清风城外的书院了。要是无忧能借着南禹这颗棋,成功离开清风城,到了皇城脚下,在清风城的举止谁还会在意?”
“可是……”
“可是什么?我告诉你,无忧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他真的在认真念书,而且再也没有欺负过下面的人,这些我都是问过的。你是没见过无忧写的文章,凭借他的能力,去个百文书院,也是给百文书院长脸呢!”
城主被惊得语无伦次,胸中一股无名火差点让他站起来与城主夫人理论。
可现在宋夫子在场,他也不得不压下胸中的火气。
“我懒得跟你说,宋夫子能看得上无忧才怪。”
城主夫人轻轻冷哼一声,满脸的傲气与自信。
“无忧厉害着呢,你这个当祖父的不关心罢了。”
两人的悄悄话并没有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在场除了他们二人在说悄悄话,还有两个人也在咬耳朵。
江淮之用茶盏遮挡着自己的唇部,对顾江漓说道:
“江漓,如你所说,鱼上钩了。”
顾江漓也装模作样地拿起茶盏,悄声问道:“谁动手了?”
“你肯定想不到,是江无忧。”
“哦?他对我们的那幅画下手了?”
“嗯,我让守着那幅画的人故意离开了一会儿,江无忧就偷摸着过来把盒子里的东西换了。怀玉亲眼看着他把画从盒子里拿出来,扔在角落里,然后换了样东西进去。”
“偷梁换柱?他换成什么了?”
江淮之脸色冰冷,“他换了个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