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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真水是共工的本命真水,是共工与生俱来的东西,别人很难掌控它——除非证道,证水之大道,说不定能够掌控。

而只有玄冥真水,生命的下场就是死亡,像这里的尸山一样。

就算是寻常大罗金仙,若无强大的道境加持,恐怕也难以在此地久待。只有无当圣母这样强大的准圣,才能驾驭一二。

此外便是桑天子这样,能够和少量玄冥真水共存的人。

如何把少量变多,唯有悟道。

悟水之道,以驾驭水之道!

越往深处走,玄冥真水越浓厚,越来越多地附着在桑天子身上。玄龟的背被冰封,混沌荒女也披上了冰冻的壳,五行之力也被一点点冰封,一切力量都渐被约束,如同被无天镇压时那样,渐渐的,只剩下道境挣扎。

感受到力量的寒冷,桑天子说:“师姐,若被冰封,时间会停下吗?”

无当圣母没有听到他的话——在玄冰真水浓厚的世界里,法力都被冰封,他用法力说出的话,也被冰封住了。

要说这句话,必须演化道境。

那样太费劲——歇斯底里似的。

他想了想,用道境包裹着一个钟表,放在玄冥真水里,数息后再拿回来。那走针被玄冰真水里的道波及,变得缓慢——于是,桑天子理解他身体内的那些异常波动:他的身体的每个部分并不同步,有的时间快,有的时间慢。时间过得快,走得就慢一点;时间过得慢,他走的就快一点。身体的每一部分不同步。

这片尸山堆集的空间并不大,中间是一个小小的池塘。

无当圣母不敢靠太近,看了桑天子一眼,说:“这儿只有玄冥真水。”

桑天子感受到道境里传出的奇异的声音,举重若轻。

他要在玄冥真水的冰冻中做到这一步,却要费很大力气。但不回答太不礼貌,他汇聚道境,说:“还有错乱的时间。”

无当圣母说:“你在这里悟道可以事半功倍,但要适可而止。你看这里的尸体,有很多都是后来的,不自量力地在此修行,被这里的水冰冻。不过你不用担心,如果你被玄冥真水冰住,我会把你带出去。”

桑天子拍了拍祖巫身,说:“不至于吧。毕竟这算是祖巫的老家。”

无当圣母说:“别太自信。别忘了,水神为何在此化道?”

桑天子眉头一紧,无语。

共工与祝融争斗,撞断不周山。

这么说,真有点不靠谱。

桑天子提醒道:“小心碰到他的意志。祖巫虽死,都有意志不灭,祖巫的意志很强大,若在这里被纠缠,恐怕不好过。”

无当圣母说:“所以要保留一点力气,遇到事的时候可以逃走。”

两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保命法,不必多说,各找一个好地方,各自盘坐修行。

桑天子收起了玄龟身和混沌荒女,躲在祖巫身的身体里,修炼悟道。他的每一个重要的部分都在悟道,被玄冥真水覆盖,在修行中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他无需记住,在他印象中,他的时间还有很多,他还很年轻——在他印象中,外面还有很多神灵在寻找他,那些准圣一个个都很强,他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被找到。

于是他沉浸进道境中,一坐四千两百年,中间一次没有停顿过。

轰隆,轰隆,外面的震动,惊醒了他。

等他睁开眼,他身上的冰霜已经融化,面前的池塘空了大半,但正被四周破漏的冰里漏下的倾盆大雨注满。

桑天子和无当圣母一起伸出手,将那雨水收入掌中,炼化成法力。

无当圣母说:“逆流,我们出不去,这里很快就被淹没。”

桑天子这才想起寻找出口的事,他转着圈看了一遍,看看上面,又看看地下。他顿了顿脚,说:“这里在裂开,地下肯定也在裂开。多撑一会,出口会出现。肯定是外面的那些家伙做了什么,有谁动了水神戟?”

无当圣母掐算片刻,说:“四千多年了,他们肯定找到了破解的法门。”

听到这个时间,桑天子一阵恍惚,这么久了。他的目光看破此地,看到娲皇宫,看到魔界的黑暗之渊——恶尸和变化身狭窄的信息传来,让他知道,数千年来,洪荒发生波澜壮阔的变化:整个世界流传着谎言,都说他已在不周山下证道——但很明显,那些准圣还不相信,还在不周山下寻找。

幸运的是,恶尸的实力有所提升。能够撑的时间变长了。

幸运的是,他还有不少时间。

可是,他现在的境界,离他最后的目标,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一个没有悟透的水之道,就用了那么长时间,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照如今悟道的速度计算,还没等到聚成四象,他的恶尸就要在化道棺中化道了。

他需要更大的机缘,否则摆在他面前的就不是机缘,而是灾难。

就像这里的尸山一样——

它们若足够强大,便可以像桑天子这样,在这里悟道,变得更加强大。可是它们却在这里化成玄冥真水的俘虏,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桑天子真有点急。可要想成事,偏偏急不得,只有忍耐,用强大的意志顶住——像祖巫那样,像烛九阴那样,明知道结果是什么,还向着死亡冲锋。他心跳很快,握紧了拳头,在狂乱的雨里目光坚定。

那就冲锋吧,冲进无路的荆棘里。

天地之间,有一个祖巫战立!

无当圣母没有像他这样呼唤意志,眼睛四处望,盯着每一道可能的出口。

忽然她指着里的漩涡说,“看,那里有出口,我们下去。”

那是玄冥真水,怎么下?桑天子惊了一下,一咬牙,取出太清宝珠,说:“这水太危险了,还是把它收起来在走。”

无当圣母说:“小心你的法宝被冰封。”

桑天子说:“没事,这珠子的空间堪比百万小世界,就装着点水,没问题吧。”

说着,他果断收了那水,顺着最后的一股细流,他们跳了下去。

坠落中,很多玄冥真水往他们身子里钻,用太清宝珠也收不完,总有遗漏的水花。

好在他们道法高深,能撑住。

无当圣母感叹说:“幸好悟道数千年,不然冒然坠入这样的地方,恐怕我们也要被冰封在这里了。水神共工,竟如此强大。”

“巫妖时代,我从前小觑了它。”

“没有见过那个时代的人,恐怕都会小觑他们。昨日的光辉已被遗忘。”

在一个巨大冰块的内部,他们随着破裂的孔,往深渊坠落——太清宝珠里渐渐装了三池玄冥真水,玄冥真水的威力释放,冰冻太清宝珠里的一切。藏着的混沌不死虫、一点水汽或者太清宝珠里的阵法,都被冰住。

桑天子感觉到巨大的冰冷。

悟道多年,他以为能抵抗这冰冷。

他用道境包裹这冰冷,可是从宝珠内部沁出的冷,迅速冻结他的道境,让他看到:在水池边悟道,和现在与玄冥真水对抗不一样。

无当圣母问:“能撑住吗?”

桑天子说:“我就不信这个邪。”

他咬牙坚持,任由身体被冰住,他悟得的水之道在冰冻的手臂里行走,带着五行之道穿行,好像真气穿行在经脉里。他唤出落宝金钱和渔鼓,用道驾驭,萦绕在太清宝珠旁边,镇压住暴动的太清宝珠。

他说:“没问题,我好歹也是祖巫。”

“进步真快。”无当圣母便不帮忙,让桑天子在对抗中成长。

外面的混乱很大,这块冰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地方,很快他们便坠落到最底下,被冰水冲出了玄冥真水冰冻的巨大冰山,落入湍急的水里。

桑天子松了一口,将法宝收起——可是,他现在没有余力再演化道境了。

无当圣母看他倔犟的样子,用水之道境将他裹住,带着他顺水漂流。急流更加变幻无常,把他们往更深处送。

这下,可能真的要到底了。

“看前方。”有一道光,吸引了桑天子的注意。

“是镇元大仙的地书。”无当圣母很快认出了光的来源。

先不忙赶路,他们定住身子,飞向那道光。远远地,镇元子打出一道警示的道音,劝阻他们说:“莫要下来,下面是无法之地,下去了,就出不来了。”

桑天子疑惑,“难道是末法之阵?”

无当圣母不知道,但她坚定地说:“必然不是。末法之阵只是区区阵法,岂能拦得住镇元大仙那样的准圣大能?”

倒也是,那是怎样的无法?

桑天子在洪荒经历过两个无法之地,一个是末法之阵,另一个是盘古殿里。

可他忘记了盘古殿里的一切,想到了盘古殿,也不能清楚地做出判断。

听人劝,吃饱饭,他们停了下来。镇元子逆流而上,冲到他们身边。

镇元子说:“这些年你们倒是会躲,我等将这片水探了上百回,都没有找到你们一丁点儿痕迹。前些年我等碰到孙悟空那只猴子,他在番天印所化的火山边等候,说是异变之时,便可收取火山里的一件宝贝。贫道与之有旧,也知道他聪慧,便邀请他下水探查,他顺水而行,一路探到最深处。因始终无法驻留,我等在最深处一起探讨论道,终于找到此地的核心——水神戟的所在。”

无当圣母说:“你们拿走了它?”

镇元子说:“孙悟空虽然聪明,却是个冒失的家伙,他没弄清楚情况,就先一步把水神戟取走。现在我们都被困在深处。以前是不能进来,现在出不去了。”

无当圣母说:“这里的东西不能乱动,要把它还回去。”

镇元子思忖片刻,说:“好主意。你们呢,这些年也不见踪影。”

桑天子回道:“回大仙话,我和师姐顺水去了一处冰封的秘境,在里面悟道呢。”

镇元子问:“是那块冰山吗?那里果然有秘境?”

桑天子本来不想说冰山的事,但镇元子也知道那冰山,他说:“你也去过那里?”

镇元子说:“贫道寻索你们留下的痕迹,找到了一座冰山,可是始终没有找到进去那里的入口。大概有什么秘法吧。”

无当圣母笑说:“倒也不算秘法。”

不必多说,镇元子带着他们到真正的不周山底去。

已经离得不远。不到一刻钟,他们便突破一块寻常的冰山的阻隔,落入那里。

那里像是一个潮湿的山洞。

里面没有灵气,大道唯一。

法力打出去,只是空空荡荡,道境也无法离开自己的身体。

桑天子一到那里,一股熟悉的念头,通过祖巫身的血脉涌进脑海,这里跟盘古殿内部一模一样。他的意志连接这熟悉的空间,从中感受到一股难以言明的联系。这时,他看不清娲皇宫,看不清黑暗之渊,但他看清了盘古殿。

他想,“我可以跨过去。”

但仅限祖巫身,他的本体,变化,都跨不过去。

也无法带着无当圣母一起。

他身上的变化太明显了,谁都能看懂。

镇元子问:“道友感觉如何?”

桑天子回道:“没啥感觉,很轻松。”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想了想,取出了太清宝珠。无需别的法宝镇压,无需任何力量操控,太清宝珠上的冰霜退去。

他无法用神识扫视太清宝珠内部,他化一滴血进去,用血感受里面,玄冥真水的力量正在退缩,一切道,都被力之大道取代。

他的血坠入玄冥真水里,也没有被冰冻——但恍惚间,玄冥真水溶解了那滴血,而后围着那滴血旋转,像溅起的水花一般,收拢壮大,化成一个身体。那个身体似乎很讨厌太清宝珠的空间,趁着宝珠里的冰霜没有完全退却,跳了出去。他跳到桑天子的掌心,又像一滴血似的,钻进了祖巫身。

桑天子默然一颤,随即欢喜。

这里跟盘古殿一样,也就是说,这里对祖巫之身有很大帮助。

在这个地方,桑天子可以完全吸收各种力量,汇聚成自己的身躯,自己的道。就像十二祖巫,连天地间最暴虐的天地煞气都能消化。

玄冥真水进入祖巫身,并未演化出什么道境,但是完全吸收之后,自然而然生出的一股奇异的力量,让领悟四千两百年水之道的桑天子大为震惊,大有所悟。这一刻,他有着惊异的感受,几乎等同于他过去四千两百年领悟的结果。他的五行之力,在数个呼吸间变得强大而平静,萦绕在他本体的边上。

“是吗?”燃灯古佛走出来,“让贫僧来试试,祖巫究竟有多大本事。”

桑天子摇摇头,说:“我劝你不要过来。在这个地方,赢了也不是我的本事,是地之利。如果你们要打,大可以一起上。在这里,我等同于混元之境。”

不这么说,有些人还不想动。

他这么说了,冥河老祖都跃跃欲试。

可与混元一战,大好良机——并且,众人也想知道,这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在战斗之中,他们有更大机会发现秘密。

桑天子也想让他们来。

打吧,在这个地方打得越狠,他收获越大。

他看向燃灯古佛——这时,燃灯古佛反而犹豫了,脚步迟疑等了起来。

但他能等到什么?难道大家真的像桑天子说的那样一起上?是,如果不顾脸皮的话可以这么做,但不要脸的准圣毕竟不多。

燃灯古佛没有等到帮手,也不信邪,稳固着身躯朝桑天子走去。

先是空着手,他先出掌去打。

法力空空,他的掌看起来也轻飘飘的。但是掌心包裹着一道佛印。

桑天子以掌相迎,掌力相接,燃灯古佛掌心的佛印便被打入桑天子身上。如同内力一般,佛印在桑天子身体里乱撞。

桑天子的手轻轻地颤,正如他所料,他没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身体完全接纳燃灯古佛用道境化出的佛印,化成祖巫身的一部分——而与此同时,桑天子的本体趁机悟道,从祖巫身新鲜的变化中,领悟佛道的法门——佛道不是他修炼的东西,能悟到的不多,不如从玄冥真水中领悟的水之道的万一。

不过俗话说:开卷有益。他没必要修佛道,多了解一点,借鉴一下长处,或者哪怕开拓一下眼界,对修行总有点好处。

他对燃灯古佛微微笑,随即一拳打出去,速度很快。燃灯古佛后退躲闪,他便进步追赶,他想起前世学的拳法,在这个时候用起来特别合适,他无需演化道境,一拳一脚地踢打,燃灯古佛只有躲闪和挨揍的份。

哪怕燃灯古佛用上佛道之力,打在桑天子身上也像挠痒痒,根本没用——这时大家看出来了,在这个地方,祖巫的身躯有得天独厚的能耐,于是不再矜持,纷纷摩拳擦掌,围了上来。

对于受限情况下的战斗,每个准圣都有那么一套。

孙悟空擅长舞棍子,冥河老祖的血神子不停地在世间悟道,所得更是精妙,镇元子看着老胳膊老腿,活动起来也颇为灵活……

一拥而上,桑天子才用上了真本事,借用体能的优势,在他们中间游走。时而使出两败俱伤的法子,毫无保留地打出一拳或一掌,对打在身上的道则,他像饕餮一样吞噬。

这是不公平的战斗——唯一公平的是,谁都无法真正打死对方。

桑天子的力气用得太大,把冥河老祖的手打破,打出骨头,可是在冥河老祖道境演化范围内,就算在这里,恢复也只是三五息的瞬间。想要把对方打死,必须打破萦绕在对方身上的道境,这简直不可能。

除非对方没有悟道,只是金仙。

可金仙哪有能耐到这里来?

不同的是,冥河老祖一等挨打是消耗自己,而桑天子挨打,是壮大自己。越打,桑天子越是畅快,祖巫身消化的道境越多。在眼花缭乱的战斗中,桑天子一再悟道,悟地之道,悟天之道,悟风之道,悟水之道,悟火之道……

这哪是战斗,简直是一种享受!

然而,桑天子在悟道,围攻他的那些大能,也领悟着他身上的异常。

这里和盘古殿相似。盘古殿,是圣人都想去的地方,能够在这里悟道,对准圣,尤其对想要证道的准圣,有很大好处。

故而,这是一场对双方都好的战斗,也是难以停下的战斗——桑天子起初怕打得太凶,把众人打退了,可越打,围攻他的人打得越凶——甚至故意往他身上打出道境,看那些道境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

桑天子哪里看不出来!

看出来之后,他很高兴——

打就是,他想,在此战斗百年,他可以领悟到万年都领悟不到的东西。

打,打到证道混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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