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犀牛有了去处,冰火图也被收起。桑天子把星海云袍的阵法摸清,单独存放起来,把那袍子穿在身上。如果他手里再加上个法杖,那一身黑袍加法杖的样子,倒很像反派法师。
他正把玩着玄武令。
那不光是一枚令牌,还是一件法宝。
玄武,北方之神,水神。
玄武令是控水之宝。虽然只是下品法宝,但在控水一道上,不弱于中品法宝。
桑天子看着这令牌,心中想起空中看到的峨眉山的样子,心想,这里虽然大山大水好风景,灵气灵风真仙人。但是有些水难免过于凶恶,有些山难免过于险峻。甚至高到灵气稀疏,积雪覆盖,以至于草木不生的地步。
桑天子掂量着玄武令,心想,既得此宝,应该借用此宝治一治水。
可是治水并非易事,需要勘探,设计,建造合理的设备,还要维护……
“一步一步来。先勘探。”桑天子说,“嫦娥,上次我请你帮忙,刻画一下那件镜子法宝的阵法,你看,是不是有结果了?”
“应该做成了。”嫦娥说,“我去看看。”
说着,她施法召唤玉兔和金蟾。过了一会,只有金蟾到了,低着脑袋等待着。
嫦娥先不责怪谁,说起阵法的事儿。
金蟾说:“回仙子,我等日夜赶工,但这一阵法过于复杂,我等……我等……”
嫦娥问:“你们做了多少了?”
金蟾说:“一半,一多半!”
嫦娥略感头痛,已经过了好几天,地仙界过了好几年,才做了这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玉兔和金蟾接到任务后重新分配,金蟾完成了她的那部分,而玉兔不见了!
嫦娥扶额,叹说:“好啦,你快把玉儿找回来,不要让她在外面惹事。”
金蟾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嫦娥出了差错,略感难为情,却聪明地说:“师父,你不过是要看看周边,何必再炼制法宝,你催动日月宝镜便可以看九天十地。只不过看得越远,受到的干扰越大!”
“咦,竟还有如此威力。”
桑天子也惊讶,他从来没试过,也从来没想过要试。毕竟每次看向日月宝镜,他都不把它当成法宝,而当成一扇窗,那里能看到世间最好的景色。既然如此,他怎么会想别的?
他略感心虚,说:“既如此,再好不过。”
他催动日月宝镜,左眼像超级望远镜一样,望到了远方。但是,这件法宝所看到的画面较为狭窄,所以更多的是细节。
这样也好,如果要看到宏观,可以飞起来观察。只是眼睛的分辨率毕竟有限——两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件适合的法宝——先这样,他想,反正治水都要从大问题开始,大问题一般在转折处,而那么明显的转折,他看不见?
眼前不就有一道九曲十八弯的水。
在双塔的中间,无数河流奔腾汇聚之后,衍生出一道水向南歪歪扭扭地流去。
在山间有一片落差颇大的山谷,水流极为湍急,冲毁了好多土木和山石。到前面,又被一座大山挡住,被迫分流到两边。一看这片地方,桑天子便想到水力发电。但是他想了一会,若建水力发电,发的电怎么用?
“发电相对来说太麻烦,细节那么多。我现在应该先考虑治水,再考虑用水。”
“所以,不如先挖水库。”
自言自语几句,他取出法杖和冰火图。
落在水面上。他将法杖往水上一点,大地震动,无数石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抽出。巨大的落差化为一道瀑布,而前方,无数石块被水月图收取。直到前方化成一片湖。
他见那水冲击前方的大山,便寻了三十多块巨石,在前方建造鱼嘴。
仿照都江堰的形式进行分流。
回头看了一眼,湍急的水流已经平静。
之前的瀑布附近,将来可以建造大坝,左右也可以滋养一方百姓。
“甚好!”于是再去别的地方。
这里太浅,有水患,挖。那里太急,整。这里风浪太大,需改变形态,分引。那里缺水,这可不行,必须引流……围着双塔云城转了一圈,整了一圈,不知不觉便是七年之后!
这片大地变得如此平静,无数草木生长,无数鸟兽在森林中安家,无数凡人也来此定居。不一定去双塔云城里,这附近就很不错。
“北天门守卫,见过大人。”
那日,天降天兵两人。一身铠甲,手里拿着真武帝君的文书,来取东西。
“噢,不好意思,正忙着。”桑天子支应一句,把眼前的一条河挖深一点,太窄的地方挖的宽一点,问,“你们是来拿东西的吧?”
“是。打扰处,大人莫怪。”
“无妨,都是为了正事。”
桑天子难得偷闲,休息片刻。
来到日月塔。意外看到火灵圣母正在里面,显然已经来了挺久的了。
他招呼道:“见过火灵圣母。”
“别那么生分啊。”火灵圣母说,“我前些日子见到赵师叔,他跟我说起三霄宫里的变化,我才知道你这儿竟有这么多有趣的事。”
“我这儿都是小打小闹……”
“可莫要谦虚。”火灵圣母说,“我来此一些时日,学了不少用火的法门。我虽修火法,竟不知晓火中有万物变化之道,到了你这里才明白。唯独可惜,我受封神榜禁锢——但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有用无用多学学。”
“就是,我也觉得不能故步自封。如今封神刚过,一切不明朗,万一哪天封神榜变化呢?”
“你这小子,什么话都敢说。”
“圣母,我最近在忙于治水,招待不周还请莫怪。在这你就当是自己家。”
“你去忙,我继续研究火法去……”
“告辞。”桑天子不多待。
取了计算机出去,交到天兵手里。
茫然四顾,他依旧不知道该去何处,只好问嫦娥,“你再催催,那阵法……”
嫦娥说:“这次必定成了!”
因为她昨日问过,玉兔说在精修。
天界的昨日,便是去年。
精修了一年,肯定做得很完美。
招来玉兔和金蟾,嫦娥再问此事。
玉兔欢天喜地地把成果交了。
嫦娥将其复制到小盒子里,传给了桑天子。这么个小东西,用日月宝镜即可传送。
总算拿到了,桑天子松一口气。
可他把阵法复制出来,却发现那阵法一半精细,一半混乱。精细的那部分已是错漏百出,混乱的那部分就别提了。幸好当初他曾经用过那法宝,了解宏观情况,不然都看不懂。
“好精细啊,拿了就能用啊。”他说着反话,“这么些年,难为她们了!”
嫦娥如何听不出,说:“她们已经尽力。”
“呵呵。”这叫尽力?谁信。
好吧,起码有了个基础,桑天子用精金炼制法宝,先结合实践梳理清楚原理,然后再根据原理调整软件细节,接着调试阵法——他对阵法的研究到了一定火候,有个引子往往就能琢磨出用处,虽然挺费劲,花了几个月逐渐成型——不过当他炼制法宝,辛辛苦苦打入阵法,一试,那法宝也却只能收到七八万里的画面。
这里面有材料问题,阵法也难辞其咎。
“还不如飞到空中看得清楚。”
不过也不难修改,镜子大小的法宝看七八万里,弄大一点,看得不就远了?
他立即动手,弄了个数百倍大小的镜子。有一面墙那么大——试试看。
“二十万里,这个,也不行啊……”
大不行,那就只有数量取胜。
“好吧,我将它连接计算机,用计算机收集数据,再把它们合并在一起。”
那该如何炼制这种镜子法宝?
又该如何将这件法宝连接计算机?
桑天子约么想到了做法,笑说:“这里的窍门不难,交给焦叶带队攻关即可!”
可说是不难,连研究带攻关,又是一年多过去——布置之后,又要等数据收集起来,前前后后又要花费五个多月。
“眼睛的问题解决了!”
桑天子着实松了一口气。
现在,计算机里收集了足够数据,画出了地貌图。桑天子又犯懒,说:“我欲治此山水,尔等依此图设计方案,先拿出一个整体的思路,再设计细节。给你们三年时间……”
不用自己动脑子,真是爽快。
桑天子闭关修行三年,出来之后,便拿着并不完整的方案去治水。一边治理,一边收集新的数据,补全方案——
他一开始没想到会用那么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峨眉山水长六百万里,宽二百四十万里。边界呈不规则状,大体可看做椭圆。里面的大山大水无数,前后加起来,足足梳理五十年。
算上之前的时间,六十多年。
水道成网,水库如繁星——
冰火图数年一满,竟倒空十次。
桑天子没有枯坐修行,他的境界日益精进,从真仙中期,一路修到太乙真仙境界。
太乙真仙,即真仙巅峰境界。
下一步即是玄仙境界。
治水,他得了很多功德,但功德元神经没有突破。平静的峨眉山,养活无数生灵,光是双塔云城周边,就聚集五十多亿凡人。无数念力聚集,他的巫血被区分,八九玄功进步着。但也都没有突破。本体依旧是第八转,元婴身是第七转后期——他似乎没有突破性的进步。
但修行的每一步都算数。
他这百年做的每件事,都是修行。
治水时,他不理会周边的传言,故而摩昂以所谓箭矢引诱他之策,一破再破。治水时,他也不理会凡人的去向,但人们都会自己寻找适合生存的福地,故而摩昂在峨眉山外苦心经营的三百城,里面的百姓三天两头往外逃。治水时,他不管山中的六十四座城的发展,甚至有些城他没进去过,但那些城都在拜他……
他未战,但无人不知道他。
他未争,但峨眉山已是他的地盘。
他想:“些许细节,已经无需专门治理。就到这里,要想再进一步,就得修路建城了。不过那种事,还是让凡人自己去做。”
不管了,回去休息休息……
山水间,桑天子收起冰火图。
忽然一道身穿黑金鳞甲的青年飞到他对面,手执三棱锏,目运玄光,喝道:“当年你我未分胜负,今日你我应见分晓。”
“原来是你。摩昂,你几时来到峨眉山?”
“哼。”摩昂以为桑天子明知故问。
他来了很久了,一直在暗中行事,可他做的几件事,没有一件做成。在那罗汉面前,他实在抬不起头,在桑天子面前,他也脸红。
要不是之前受了罗汉的恩情,也亲口答应过此事,他已经走了。
现在,他决定要走。
走之前,他想把罗汉的恩情还了。
也就是要跟桑天子打一场。
可他心里对桑天子有了畏惧,他不知道桑天子的实力,只是从这数十年来桑天子所得功德计算,桑天子一定比他强。
所以这一战,他没打算动真格的。
桑天子却不敢大意,唤出元婴身来,周身环绕灵宝金钱。摩昂打来,灵宝金钱散而后聚,把摩昂囊括其中,传送之力放出,摩昂颠倒难以站立,不得已,取出一颗珠子,定住自身。可定住之后,他自己也不能乱动。桑天子举起法杖,将一缕阴火传进阵中,通过灵宝金钱传到摩昂身上去,摩昂根本没法躲——在灵宝金钱之间明不白的闪躲,有可能会遭到算计。
摩昂挥动三棱锏,打散阴火和许多钱币,使得阴火瞬间流失九成。可是落在他身上的一缕,依旧让他身心俱寒。毕竟是焚魂的先天之火,沾染了,能够撑住就很不错了。
摩昂一开始就没打算赢,不过才打这么几招就走,太过于敷衍。他取出一个袋子抛到空中,喊了一声,“收。”
灵宝金钱像水一样被收走。
桑天子又取出更多,说:“收吧,一直收,我一直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摩昂说:“仗着法宝之利,不算英雄。”
桑天子说:“比斗中本没有英雄。”
摩昂说:“那是你见识浅薄。”
桑天子说:“因为凡是被称作英雄的,皆不是为自己而战,而是为更多人的幸福而战。而比斗只是逞能斗狠,拼一下蛮力,无论胜负,皆不能冠以英雄的称号。既如此,何必再说倚仗法宝。何况事先也没说明规则,假如我把你毒晕了,再大卸八块,你不能说我输了。”
“尔之言语,简直就是狡辩。”
“既如此,你把法宝收起来,来当英雄。”
“我所求,乃是公平一战!”
“这更是笑话。”桑天子说,“都动起刀剑了,还讲公平二字。这世间要有公平,哪里还用得着用刀剑来争取自己的利益?”
“你从前建城,不是说要平等?”
“平等的前提是和平。你是来搞事的,是来破坏和平的。所以像你这种家伙说出的平等,就跟笑话一样,就跟放屁一样。”
“你还是这么牙尖嘴利。”摩昂本就不打算好好打,面对只能挨打不能进攻的情况,他不打算破解,萌生退意,他说,“今日你仗着法宝奇特,不与我战,但我亦有克制之法宝,待我取来,邀你再战,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完,他抓着空中的袋子便飞了出去。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裂开一道裂缝,远处一个声音传来,“诳语之徒岂能不罚?此乃千年狱,罚尔闭关千年,以养定力。”
这什么玩意?桑天子眼瞅着摩昂被装了进去,也没有看热闹的心,转身就走。
可那裂缝根本没想放过他。
天空中划过一道剑痕,那裂缝朝桑天子倾倒,一闪即过,桑天子躲了三次,还是被装了进去,一片黑暗中,树影森森。但他看见了摩昂。摩昂化出了本体,正在天上与人战斗……或者说挨打更合适些,打他的是另一个和尚!
桑天子调笑道:“什么情况?”
摩昂说:“千年狱自上古以来,便是放逐之地,能够出去的,只有大彻大悟之罗汉,可出去之后,那些罗汉的境界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我以前不知为何,今天知道了,原来要出去,就得把这里所有的人杀掉,独占此地千年。”
桑天子说:“罗汉不过金仙境界,听起来也不是很难。刚才那罗汉……”
摩昂说:“他必定进来过。”
桑天子说:“果然,他不像好人。”
摩昂说:“此事另说,逃出去才是正题。你可否相助一二,先逃过眼前!”
桑天子说:“区区一个和尚,你对付不了?我才不信。肯定想留着手段对付我。”
摩昂说:“他玄仙后期境界……”
话没说完,阴暗的树丛,一只房子大小的老虎瘦骨嶙峋,眼睛阴毒地走出来,看向桑天子,张开血盆大口,意欲吞噬。
桑天子看过去,骂了一句,“要死了还出来溜达,我送你一程。”
送行这种事,谁也不用客气。
对这种庞然大物,桑天子立即施展五行大遁之法,穿进老虎的身体。
法杖施展阴火,烧了那残躯的魂魄。
没了魂,老虎已经身死。
老虎的血肉,一瞬间被法杖抽离,融进桑天子的元婴身,再次出来,原地只剩一张虎皮,落在桑天子的手里。
这这,这一幕,把摩昂吓到了。
那老虎也不知什么境界,但是秒杀,也太离谱了。简直就是在捏死一只蚂蚁。
与摩昂对战的和尚也停了手。
桑天子暗自提防着,将老虎血融了一些,看到那血肉里的记忆,对这片黑暗的地方,有了大致的了解——问题的关键在中间被大家争抢的传送阵,那道传送阵,必须一连输入一千年,一旦中断,就得从头再来。在群敌环绕的地方,要抢下一千年的时间,没有实力可不行——而且这里的资源匮乏,消耗却大,一旦时间久了,强者会抢劫弱者,杀戮弱者,正如那和尚!
总之,这不愧是一片放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