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流进了我的眼睛,是微微刺痛。我的心情复杂,又问了他一遍:“你在谢家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做什么。”靳谷子的眸里进了水,看起来闪亮亮的。他漫不经心的挥挥手,说,“我带着谢一航上去,又把他放了出来。他有一些话想对家人说,亲口说,所以我就……”
“你让他上你的身了?”我被惊呆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
阴鬼上身,会对自身阳气有大大的损害。靳谷子大病初愈,这个时候让谢一航上身和要他的命差不多。要说谢一航不知道也就算了,靳谷子不可能不知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啊!”我苦着脸问他,“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不要命了吗?靳谷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靳谷子懒得和我争辩,他似乎完全没把自己的伤病放在心上:“怎么可能不要命了?白惠你忘了?我还要修仙呢!”
“那你还让谢一航上你的身!”靳谷子的态度让我非常的气愤,“你明知道会丧命你还让他上你的身!你要是连命都没了,你拿什么去修仙!你要是因为谢一航死了,我该怎么还你?你是不是觉得我欠的还不够多!”
我不敢再欠别人什么了,我是真的害怕了。尤其是靳谷子,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受他的恩惠,更加不想欠他的人情。
在我气愤的指责下,靳谷子只是微微一笑。雨水将他的唇色泡的发白,他笑起来轻飘飘的:“你说的那些,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我也知道,你这个人傻的要命。如果我不做,你肯定会去做的……你已经连着鬼交七天了,要是再让那个男人上你的身,你才是彻底没救了。”
“那就让我去啊!”我气的跳脚,“我有没有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需要你好心为我着想!”
我越是暴跳如雷,越是显得靳谷子沉静如水。不管我对他什么态度,他似乎都不会生气:“但是我不想让你死啊!”
“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冷冷的看着他,讽刺的说,“别告诉我你需要鼎器!像我这样的鼎器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喂!”我的话没等说完,靳谷子又昏了。
靳谷子这次要比上次摔的严重,他的后脑勺被水泥地磕破了,有少量的鲜血留了出来。几乎在一瞬间,街上的鬼魂都围了过来。它们贪婪的盯着靳谷子出血的地方看,一个个舌头伸的特别长。
“喂?”我试着叫靳谷子醒来,“喂?靳谷子!你醒醒啊!”
靳谷子的眼睛紧闭,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一点反应没有。
出来的匆忙,我没有带手机。雨天路人很少,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求救。眼见着鬼魂围过来的数量越来越多,我只好用自己的衣角去按住靳谷子出血的后脑。蹲下抱住他的脑袋,我大声呼救道:“有人吗?有人在吗?救命啊!”
大雨磅礴的街上,我的呼叫声似乎都被雨水稀释了。围过来的鬼魂越来越多,阴气太重我冷的瑟瑟发抖。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街角才有一辆驴车晃晃荡荡的过来……我勉强能认出,驾驴车的是那疯道士。
疯道士的驴车很特别,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不像是一般马车那样没有遮挡,疯道士给驴车装上了遮雨的挡棚,并且在后座里加了车厢。估计是这满街的鬼魂太显眼了,疯道士立马就找到了我和靳谷子的位置。
把驴车停在我们旁边,疯道士没有多问一句话。和第一次见他时大不相同,他不再疯疯癫癫的,而是严肃异常不苟言笑。没等把驴车停稳他就跳了下来,他言简意赅的叫着我说:“搭把手,我们两个一起把他抬上车吧!”
我点点头,和疯道士一起搬运靳谷子上车。下雨的夜空忽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闪电的光亮照在靳谷子脸上,他看起来像是死了一般。把靳谷子在车上放好后,疯道士的袖子一甩,他的食指和中指中多了条纸符夹着。伴随轰鸣的雷声,他念起了符咒。
他念的是止血咒。
随着疯道士的咒语说出,靳谷子脑后流出的血一点点往回流。我白色衣衫上的血珠全都分离出来,悬浮了几秒钟,接着就消失不见了。直到靳谷子的血液全都回去了,疯道士才停止念咒。丢给我一个医药箱,他说:“把他的伤口缝合上吧!不然血还会流出来的。”
“缝合?”我用手擦擦脸上的雨水,“我看起来像是会缝合伤口的人吗?”
疯道士没有理会我的拒绝,他继续说:“虽然他不失血了,但是伤口自动愈合还是很困难的。离道观还有挺远的路,他带着伤我们很容易出意外。”
“比如?”
疯道士耸耸肩:“我哪里知道?你要是实在不敢给他缝合,你就用纱布捂住吧!”
“我和你们一起去道观?”
“不然呢?”疯道士跳到前面的座椅上,照着驴身上就是一鞭子,“你要是不想去,就让那个傻小子血流一路死掉算了!”
“……”
驴车的速度不快,车一跑起来是哒哒的声响。我让靳谷子趴在车上,稍微用力的帮他按住伤口。疯道士架着驴车带我们从市中心往郊外跑,道路是越走越偏。在看不到路灯后,我开口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玉峰山仙鹤观。”疯道士说,“我以为你知道我们道观在哪儿。”
我是虚无道人靳谷子,我在城区10公里外的玉峰山仙鹤观等你……第一次见到靳谷子时,他好像是这么说的。
知道要去哪里,我也不再多问。闭眼靠在车身上,我周身都是麻木的虚空。
山里游荡的鬼魂很多,尤其是下雨天,水鬼更是到处都是。即便是靳谷子后脑的血止住了,还是有不少的鬼魂往我们驴车里扑。虽然声音十分微弱,可我还是听到了有灵魂往驴车上撞的声音。艰难行进了一两公里,疯道士不得不停下车来。
他再次画符念咒,这次他给车上下了结界。
“坐好!”疯道士重重的往驴身上抽,他完全是把驴车当汽车开,“我们争取五分钟之内到仙鹤观!”
他疯了。
比我疯的还要彻底。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