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的嗓音太尖锐,我都被他吓了一跳。心脏像是跳慢了半拍,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见我脸色吓的惨白,任平生赶忙道歉:“白惠,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刚才在想事情想的认真,所以才……现在这么晚了,能有谁来?是你的家人吗?”
“是小谢。”饿鬼坐在我的旁边,他贪婪的嗅了嗅,接着失望的摇摇头,“哎,他今天怎么没带吃的来?真遗憾,我还以为他能带点吃的,我可以加个餐呢!”
“你怎么就知道吃啊!”我皱眉。
我说话的时候任平生正想拿茶杯去喝水,听了我的话,他立马把手收了回来。我看看他,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着的,还真是谢一航。
隔壁张大妈的门也开了,见到谢一航,她满意的缩回身子。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我不太高兴的问他:“你来干嘛?有事儿啊?”
谢一航长的不错,做事儿也很体贴。不仅我家的邻居喜欢他,我家的饿鬼也偏袒他。看我的态度很不好,饿鬼飘过来责怪我:“白惠啊,你话不能这样子说啦!他这么晚来看你,是为了你好啊!隔壁的大妈给他打电话,说你家晚上来了个身份未名的男人……他怕你有事儿,赶来看你的啦!”
“你住嘴。”我再次皱眉。
屋里的任平生想趁着我去开门的功夫喝点水,听我扭头说这么句话,他苦着脸又把杯子放回去。我被他们两人一鬼吵的心烦,胡乱的挥挥手,道:“你先进来吧!”
我让开路,谢一航跟着进了屋。因为白天的事儿,他对任平生印象不是太好。在沙发上挨着任平生坐下,谢一航看到了他裤子上的水痕。误会了些不好的事情,谢一航的脸色变的很难看。
“说到哪里了?我们接着刚才的事情说。”为了不让谢一航东想西想,我和任平生讲话时并没有避讳他,“郑璐家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需要马上解决。再耽误下去的话,恐怕还会生出别的事端来……你来找我,是经过郑璐家人同意的吗?我看郑璐的态度,她好像不是特别的相信。”
这一点上,任平生也很为难:“郑璐她妈是老师,专门教自然啥的。她妈跟我以前差不多,特别相信科学。因为郑璐她爸经常请什么大师啊做法啊什么的,他们两个经常吵架。即便是眼见为实了,她妈也还是坚持称自己眼花看走了眼。我今天来,是受郑璐她爸的嘱托,为了这事儿她爸愁的啊,脑袋都快秃顶了。她爸是没办法了,不然肯定不会告诉我的啊!”
我和任平生左一句右一句说着,一旁的谢一航有点坐不住了。轻咳一声示意自己要插话,谢一航问道:“是什么事儿找白惠啊?会不会很危险?”
上次在医院,谢一航算是深刻体会到了我工作的辛苦。现在偶尔提起,他还是心有余悸。从我和任平生的对话中,谢一航感受到了隐隐的不安。他回头看我,似乎不是太想让我答应。
任平生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他长长的呼了口气说:“危险不危险,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看啊,郑璐家请的那么多法师都没什么事儿,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走。当然,他们也没有解决任何的实际问题。不过谢先生,恕我直言,这种事情,会有什么危险的呢?毕竟那些鬼魂是没有身体的啊!他总不能给白惠一拳吧?”
我这一个月身体上的疼痛难捱,谢一航看的是清清楚楚。任平生说话时满不在乎的语气,让谢一航十分的恼火。出于良好的教养,谢一航忍耐住了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阴沉着脸,谢一航冷冰冰的说:“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风险。任何行业都是有风险的……请你放尊重些。”
谢一航话说的有点严重了,其实我可以理解,任平生并没有不尊重,他只是单纯的不了解。
任平生也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见谢一航的火药味儿十足,他不仅莫名其同样很恼火。看两个人的关系紧张,我实在是颇为头疼。不知道如何处理,我只好说:“今天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任平生,你去和郑璐家人沟通沟通,等你们双方沟通好了你再来找我。不然的话,我帮忙帮的也挺尴尬的。”
“好。”任平生依旧愤愤不平的看着谢一航,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抱歉白惠,打扰了。”
“没事儿。”
我送任平生离开,但谢一航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等我关上房门,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放心好了!”谢一航气鼓鼓的样子,让我感到好笑,“我处理过很多棘手的事情,这些都不算什么的。上次在医院是个意外,只是碰巧赶的日子不对。你不用担心,我不是经常失手的……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时间不早,我想休息了。”
我正准备往屋里走时,谢一航突然伸手拉住了我。我忍不住皱眉,他赶紧把手松开:“白惠,你……你能不能不做这行了?”
“不做这行?”我抱着胳膊看他,“为什么?”
谢一航是做生意的,他平时能说善变,口才很好。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饿鬼忽然又冒出来,他坏笑着开我玩笑:“白惠,他八成是想跟你表白了。嘿嘿嘿,没看出来,小谢还这么腼腆。”
我挥挥手,饿鬼消失不见了。谢一航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说,“你一个女孩子,做这种职业真的不太好。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的职业不伟大。而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只是觉得,你做这份工作太不安全了,而且经常要担惊受怕。”
“能,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既然不知道从何说起,那我不如长话短说,“谢一航我问你,如果我没有救谢一帆,她清明节的那天死了……你还有你爸妈,你们现在会怎么样?”
谢一航是个聪明人,点到即止他就能懂了。深吸口气,他点点头:“所以我说,你的职业不是不伟大,只是……白惠,你去郑璐家,能不能带上我?”
“带上你?”我拼命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不行,这可不行。你跟着我去,算是怎么回事儿呢?你也知道啊,我的工作是有危险系数的。你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虽然你身上阳气旺的很,但你跟我在一起时间长了也是会有影响的……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和谢一帆别总来我这儿了。我店里都是卖死人用的东西,会阻碍活人运势的。我和你们不同,我是有狐仙保护的……你能了解我的意思吧?”
虽然是好心好意的劝说,但我的语气实在是太生硬了。意识到有点伤害谢一航的感情,我及时收住了嘴。
相处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谢一航对我多少还是了解些的。知道我是无心的,他也没多说什么。时间不早,他不继续呆着了。没用我去送,谢一航自己开门离开了。
谢一航刚走,饿鬼又出现了。怕我轰赶他离开,他贴在天花板上小声的自言自语:“我觉得吧,小谢可能真的挺喜欢你的……我要是喜欢一个女孩子,肯定天天给他送好吃的……你自己想想啊!小谢真的挺不错的,姻缘这种东西,实在很难说。像是我,我想起我活着的时候,跟我们村头王裁缝家的女儿,那也是……”
我家住着的这只饿鬼,死了能有百十来年了。因为贪念人家的美食美味,他一直不肯重新投胎。知道我能看到鬼,他像是找到同类一般。不仅爱跟我唠叨美食,他和王裁缝家的王彩凤的爱恨情仇,他足足给我讲了五年。
但是谢一航对我的感情,绝对不像饿鬼对王彩凤那般。可能是出于一种,嗯,类似于感谢同情又惋惜的情绪,因为觉得我有恩于他们家,所以谢一航和谢一帆都希望我能生活的好一点……这些希望,只能代表一种美好的愿望吧!毕竟每个人要走什么样的路,一早都是注定好的。
我以为郑璐家的事儿还要等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任平生就又来了。任平生不仅自己来了,他还带着郑璐她爸一起来了。
“您好,是白惠大师吧?”我一打开门,郑家宏就笑着将手里的礼物送上,“我是平生女朋友的爸爸,我是郑家宏。不好意思,这么早来打扰你……方便进去聊聊吗?”
我刚吃完早饭,家里乱的很。烦躁的抓抓头发,我请郑家宏和任平生进来坐。没功夫烧茶,我倒了两杯白水给他们。
郑家宏五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笑的时候满脸横肉,不大的眼睛里满是算计的光亮。郑家宏的脸色非常非常的难看,他印堂的位置是一大团散不去的黑气。黑气不断的扩散蔓延,等到这团黑气彻底将他的脸笼罩住,恐怕他也就完蛋了。
外人瞧不出来,但我却看的无比清晰。郑家宏印堂的黑气并不单单是他家恶鬼作祟留下的,很大一部分,是他作恶太多积攒下的。
天道轮回,没有人能逃得掉。世人总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是这样的道理。人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我盯着郑家宏的脸看了太久,这让郑家宏异常的紧张。眨了眨眼,他问我:“白惠大师,你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哦,没什么。”之前的事儿,我并不想说太多。祸兮福报都是自己带着的,我只负责驱鬼,“郑先生来找我,是为了家宅的问题来的吧?”
“是呀!”任平生笑嘻嘻的答话,“你昨天算的那些,我都告诉郑叔叔了。白惠,这么早来没打扰你休息吧?郑叔叔等不及,本来说昨天晚上就要来的。我怕谢先生在不方便,所以……”
任平生的发散思维比较好,换句话说,他跑题跑的有点严重。罗里吧嗦说了一堆,没一句正经的。郑家宏已经等不及了,他打断任平生的话问我说:“白惠大师,一定请你帮帮忙啊!自从我家的宅子出事儿后,我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老婆住了院,我身体也不好……白惠大师,只要你能帮我摆脱困境,我一定好好谢谢你。我最近新开发了一个楼盘,里面的房子任你挑选!”
见我的眉头微微蹙起,郑家宏立马换了口气:“白惠大师,我是个粗人,说话不是特别好听。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郑家宏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他的话让我非常的反感。指了指摆了一地的礼物,我冷淡的说:“把这些拿走吧,我们先去你家看看。昨天只让任平生测了测六爻,误差还是很大的。事情到底怎么样,还要看过房子才能下结论。你现在这么跟我说,我也保证不了你什么。”
“是是是,”郑家宏脾气很好的把东西拿起来,“我们先去看房子,看房子……平生,你去把车开出来,别让白惠大师久等。”
我穿好了外套,跟着郑家宏下楼。郑家宏的年纪和我父亲差不多,他殷勤的态度让我非常不适应。到了楼下,我赶忙钻进任平生的车里。不想和郑家宏说太多,上车后我就闭上眼睛假寐。
郑家宏的别墅在郊区,正好赶上上班的高峰时间,道路特别的拥堵,我们整整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本来我是想闭着眼睛假寐的,但没想到竟然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从车上下来,我眯着眼去看面前郑家的别墅。任平生突然低呼了一声叫我,他说:“白惠!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被任平生一说,我也觉得眼睛里是黏糊糊的感觉。伸手摸了摸……我竟然流血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