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接到了人,且人看起来还行,凌云自然想立刻送回家去。这种注定逃不脱的事,她通常会让自己尽快适应调整。谢过站长和各位工作人员,尤其是张翠花大姐,凌云在安华的帮助下扶着顾子文上了马车。又与其道别。
凌云十分不好意思道:“安同志,怎么也该去家里坐坐才是!”
安华露齿一笑,八颗牙齿亮闪闪的:“这次时间太紧了,回头有时间一定去!”
主要是陪着顾子文在车站待的时间长了些。凌云点头,关照道:“下次一定来,到时请你尝尝我妈的手艺,那是一绝呢!”
安华再次颔首,顾子文点了点头,半躺在牛车上的他,明明是个伤患,却显得十分的惬意。凌云皱眉,这感觉太tm的不对劲了!从见人到上牛车,期间俩人几次目光相遇,凌云是有些尴尬,但顾子文倒是一脸带笑。这上凌云后背上汗湿了一层。
牛车平稳,不快不慢。顾子文盖着被子,下边铺着厚厚的稻草和褥子,像躺在摇篮里,有些昏昏欲睡。行至一处山坡下,凌云眼尖的看到前面林子里有个东西在动。她侧头看看后面的顾子文,想起影视剧里那些桥段,只好按捺下探究的欲望。
快出金陵城界,那有段路是先上坡后下坡,坡度挺大。凌云叹口气,实在不想讲话,她看着对方熟睡的脸,突然有些奇怪。这人,乍一看与照片上的顾子文很像,可现在,细看之下,俩人又有些不同。此人鼻翼更挺些,与她对视时眼睛倒还是一双一单,原来的小四方圆脸,好吧,好像去年回来时,脸就瘦削了些,与此前长得像婆婆不同,去年回来时看着就更像公公。这与原身记忆中倒也一致。不同的是,此人现在与人对话时,眼眸总是看不见底的,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凌云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特务,她浑身颤了一下,打了个激灵。
凌云带着他和牛车瞬移到了北山河道边,对方居然已经机警的瞬间坐了起来。她迅速拿出猎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对方环顾了下四周却并不见懊恼,居然无视脖子间锋利的刀芒,用手轻揉着自己的额角。
凌云可没什么耐心,“老实点!”
对方坐在地上,对的,牛车还在空间,此人现在是盖着被子在地上。但见他笑笑后道:
“秀秀,为何如此?”
凌云皱眉,“你是谁?”
对方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这么灵敏!”
“别废话了!你到底是谁?冒充顾子文有什么目的?说!”
只见他摸着脸,低笑了一声道:“我没有冒充顾子文!但我现在又确实是他!”
“你在打什么哑谜?给我说清楚了!”玩什么文字游戏?
“此话,说来甚长,说了,我怕你不信!”他遇此变故,自己都不敢相信,若非一贯冷静自持,此刻怕是真的疯狂了。
“你不讲,怎么知道我不信?”凌云冷笑道:“是编不出来?”
“你是特务?”
他犹豫了下,“你要这么说也对!”
“台湾那边的?”凌云见他坦白,倒想听了个全去。
见他摇头,接着问道:“苏联?美国?还是多面间谍?”
见他又摇头,她急了,“都承认了是特务,为谁服务不知道?”
他淡淡一笑道:“以为谁服务论的话,那我应该是中华人民的特务!”
这人!凌云送了个白眼,“哪个党派的?”
“中国共产党!”
凌云愣了下,“你耍我玩呢?”
刀往他脖子上挨紧了些,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已经处在暴怒,但对方还是淡然的摇摇头,捏了捏眉心,继续道:“我出生于1900年,参加过五四革新,彼时我是燕大学生。”
凌云愣了下,把刀虚虚拿开了点,追问道:“后来呢?”
这反应?!
“顾子文”愣了下,凌云道:“说呀!”
他点了下头,眼带笑意,接着认真道:“后来因缘际会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再后来,因为身份便利,我被分配从事了地下工作,直到1940年——”
“你要获取的情报源是哪方的?”
他惊诧于她的直面,这种看似专业又不专业的问话,他笑道:“这个怎么区分?起先只是针对国民政府,后来汪伪政府、日本侵略者等。”
凌云点头,对哦,这种事能知道的肯定一把抓!
“后来呢?你怎么就成了‘顾子文’?”凌云追问道。
“后来,我们的同志在对日活动中,获得了一个错误情报,我赶过去想阻止,可惜现场发生了爆炸!”他略有些尴尬,没直接死在敌人手上,倒是被同志的爆炸波及,还送了性命!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不过好在他知道自己了去必有暴露的风险,所以将能安排的都安排到位,能够避免更大的损失,也算是死得其所。
“我死在那场爆炸中,但又醒来,成为正在战争的'顾子文'。”他抬头看了下凌云,“受伤的顾子文。”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凌云问道。
“我有他的全部记忆!”这真得是很奇特的经历,某种意义上,他和顾子文是战友,只是相差了二十岁,且战场不一样。
但他庆幸的是,他们胜利了!他和他的战友们胜利了,人民也胜利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要以顾子文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凌云好奇道。
“这个应该由不得我去选择,我也并不想被当成怪物。”他道,当初的抱负就是解放人民,让人民免于战争之苦,如今既然已经达到,他自然是期望平淡的生活,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的日子虽然刺激但也真的磨人,有很多战友不是死在敌人的屠刀中,而是在黑暗中耗尽了心力。那些背叛的人,开始有很多也是因为有远大的抱负才加入进来的,可是信念不够坚强,最终走上了歧途,背叛了党和人民,背叛了自己的信念。
顾子文的身份是战士,他在一线战斗,这与他原本的理想并不冲突,甚至是同向的。虽然遗憾于他的死亡,但他对此真的无能为力。
“你原来的亲人呢?”凌云问道。
“我原来的亲人——”,他黯然一笑,“战争爆发前,他们就已经离开了中国,奔赴美利坚了!”
“你的妻儿呢?”以他的身份,家人全部离开感觉会很受人怀疑,这种情况下,就像以前看过的许多谍战的电视剧一样,组织应该会安排他的婚姻吧?
“呵呵,”他哂笑,他一个大上海有名的花花公子,哪个女子敢嫁他?
虽然身边不乏佳人,但工作性质使然,他还真就孤孑到死了。
见此,凌云也有些无语,“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他看了下凌云,抿嘴一笑道:“陈慕莱。”
见凌云点头,对他的话并不置疑的样子,他好奇道:“你就这么信了?”
凌云看了他,他在讲述自己以前的经历时,身上的那些感觉都很匹配,当然,她也不是就此就信他了。只是,她曾经一时好奇,在网上搜索过上海卧底的名称,确有陈慕莱这个人,也确实是死于一次爆炸,据说本来是为了暗杀日方的某位将领,结果消息走漏,反倒误伤了很多群众。
“你原来的身份是什么?”她进一步确认道。
“记者。”陈慕莱道。
凌云点头,嗯,对上了!因为参加学生运动被开除,后来家里给他安排了工作,因他家世背景雄厚,所以他挑剔来挑剔去,最后做了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