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逸松开阿凝,开心地来回蹦哒。
阿凝笑了,又哭了。
盛念听到消息时,刚结束一场演唱会不久,在机场等去港区的航班,她给小阿逸带了许多玩具,还在唐家建了一个儿童房,为了以后带小阿逸去京市时更方便。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在机场突然泪如雨下。
她只想快点见到阿凝,她那么温柔那么柔弱善良的女孩子,现在一定很需要人陪着。
落地港区后,她从机场出来,阿洲和阿力护着她上车。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她转头看去,许多人围堵在门口,有的人眼睛红红的,有的人哽咽得说不出话。
人群在片刻后自行往两边分开,留出一条通道。
盛念站在外面,望着那条路的深处,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形出现在视野里,裁剪得体的黑色西服,神情凝重阴翳。
他双手抱着一个深褐色骨灰盒,从出口走出来,身后跟着两排身着深绿色军服的士兵,个个都沉着脸。
他抱着贴有李嘉懿照片的骨灰盒朝她的方向走来,距离四年再次相见,她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
李家的车到了,停在盛念车边上,阿凝从车上下来,牵着孩子,望着那个盒子眼睛红透了。
小阿逸不明白大人们的情绪,一下车就看到了旁边的盛念,蹦哒着要朝她那边去,“干妈,干妈!”
阿凝侧目看了眼,见是盛念,松开手,小阿逸飞一般扑进盛念怀里。
“干妈,你也是来接爸爸的吗?”
盛念一直忍着那股酸涩,听到孩子的话,再也绷不住了,泪花在眼眶里闪烁,摸他的小脸蛋。
“干妈是来看你的。”
小阿逸笑了,回过头,看到阿凝面无表情地接过一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叔叔手里的盒子,他后退到盛念的怀里,指着那个穿黑色西服的叔叔。
“他不会就是我爸爸吧?看上去好凶啊,我不要他当我爸爸。”
盛念蹲下身,抱住他,“他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爸爸跟妈妈一样很温柔很亲切,脾气也很好,长得高,还特别帅气,是个很勇敢、值得所有人敬佩的大英雄。”
小阿逸蹙眉,朝着那群人扫视了一圈,然后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那我爸爸肯定不在这,这里没有你说的那样的人。”
盛念含着泪,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让这么小的孩子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太残忍了。
李家父母陈家父母站在一旁掩面哭泣,阿凝抱着骨灰盒朝车里走,她的手轻轻地抚在上面,“回家了,我终于能带你回家了。”
晶莹的泪珠重重地砸在盒子表面。
陈爸去拉小阿逸,“宝宝乖,跟外公走,爸爸回来了。”
小阿逸茫然地朝他伸出手,小奶音浅浅的,“爸爸不在这。”
陈爸抱起他,“妈妈抱着的就是爸爸,爸爸在盒子里面。”
小阿逸顿了下,疯了般挣扎,“你骗人,外公骗人,爸爸是个人,怎么可能被装在盒子里面。”
他仰着头朝盛念伸出手,脸蛋上布满泪水,“干妈救我,干妈,呜呜啊啊啊……干妈!”
盛念从陈爸怀里接过,把他抱在怀里,小阿逸趴在盛念肩头,死死箍住她的脖子。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爸爸没有回来,爸爸才不是盒子。”
盛念不禁落泪,胸腔跟着起伏,震得钝痛。
“干妈说我的爸爸长得很高很帅,是个大英雄,大英雄应该是个人。”
“怎么骗小孩啊……坏蛋,除了干妈都是坏蛋。”
阿凝走到车前,转头看了眼小阿逸,又看向盛念,什么都没说,上了车。
周序砚路过盛念跟前,目光冷戾,五官没有一点动辄,望着前方,在阿凝后上了车。
盛念闻到那熟悉的淡淡的白檀香,思绪一下被迫拉回到四年前,回忆一幕幕如同幻灯片在眼前播放,可最后的结束是bE。
再见面时,他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盛念抱着孩子上了车,跟着车队一共去烈士墓园。
阿凝一直抱着骨灰盒,直到要将盒子放入墓穴内,她才哭出声。
“不要,不要碰他,能不能把他留给我?我不能没有他。”
她瘫坐在地上,将骨灰盒禁锢在怀里。
“李嘉懿!李嘉懿你说话啊!你要跟我在一起,你一定也不想离开我,李嘉懿,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我一个人要怎么活啊……”
旁边站着的军人民众都哭红了眼。
小阿逸害怕地躲在盛念怀里,把脸埋起来。
陈妈怕耽误了下葬的时间,强行让人从阿凝怀里夺过了骨灰盒,阿凝哭得撕心裂肺要去抢回来,却被人拦住。
陈妈又去抱小阿逸,“宝宝陪陪妈妈好吗?”
他听到妈妈才从盛念怀里下去,被外婆牵着到阿凝跟前,他用小手抹开阿凝脸上的泪水。
“妈妈别哭,爸爸不在这,爸爸不是盒子。”
阿凝看向他,一把抱住,哭得透不过气。
他小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拍在阿凝的后脑勺,时不时蹭蹭。
“妈妈乖,妈妈要坚强。”
盛念抿着唇,溢出浅浅的哭腔,她看着他们幸福,又看着他们阴阳两隔,再看着阿凝自己带孩子。
一路走来,阿凝真的太辛苦了。
她突然觉得爱并不一定要在一起,只要他活着就好,只要能看见他过得好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了。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她朝人群对面抬眸时,恰好撞上那人的目光,只是一瞬,他就移开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也睍睍垂下眸子。
阿凝瘫跪在地上,搂着孩子,眼睁睁看着李嘉懿的骨灰盒放进墓穴里,她想再抱抱他,可眼前还有他们孩子。
她想,如果李嘉懿看到了,一定不会放心,算了,他该好好的走。
小阿逸仰着小脑袋,时不时看看旁边的怪叔叔,又转头看看盛念,他戳了下怪叔叔的手,奶乎乎的声音响起。
“你为什么一直黑着脸?”
“你看上去有点凶……”他顿了下,又说:“但刚刚干妈说其实你一点都不凶,我想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
那人蹲下身子,摸了下他头,唇角上扬,嗓音低沉柔和。
“我叫周序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