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昭那明澈的眼神中交织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疑惑的,隐忍的,痛苦的,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近在眼前的的女子,他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非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但是,女子笑了,笑得极美,仿佛地万物都失去了光华。
她走近了一点,近的公子昭能闻到她身上那足以令人心神迷醉的芬芳。
“你还活在这世上,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错!”女子嘴角那一抹柔和至极的弧度,在靠近他的一瞬间消失殆尽,凝霜皓腕的素手毫不避忌地朝公子昭伸了过去,等公子昭有所察觉时,一根极为细长,带着锐利锋芒的银针已然抵上了他的颈脖。
“都你重伤失忆了,可我怎么就不大相信呢!”闻人语一字一句地冷幽幽,“这银针虽细,但若真从你的颈脉处穿过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呢!”
银针已然扎入肉里,尖锐的刺痛让公子昭皱了眉,但他却没半点反抗,只贪婪地听着她如同般悦耳的声音。
危及性命的时刻,他竟连一点躲开的心思都没有,这简直是荒诞了!
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脑海中那不断盘旋叫嚣的念头:这是你欠她的,死在她手上应是最好不过的归宿。
“至少,让我死的明白一些,我到底曾做过什么,才让你如此恨我?”公子昭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望着她的眼神是深入骨髓的眷恋,未曾变过半分。
闻人语冷笑一声,索然无味地收回了手,“杀你,怕脏了我的眼睛,有多远滚多远,再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不,哪怕是死囚,也需要一个罪名,我只是想知道其中缘由,求求你,告诉我!”公子昭三两步堵住了她欲回房的去路,有些激动的拉住了她。
“放、开!”闻人语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因着那力度太大,公子昭狼狈的险些摔了出去。
闻人语怒气之中带着一瞬恍然,这人还真是跟之前差地别了,独孤朝睿最是个傲气,忍受不了半点瑕疵的人。
即便塌下来,他也不会容许自己有半分失态,更别提从他口中听到求这个只有弱者才时常挂在嘴边的字眼。
可惜,任他如今变成什么样,也掀不起闻人语心中半分涟漪了!
闻人语嗤笑一声,径自回了屋里,平白来了个神志不清的疯子,也不知燕名骁是不是被吵着了。
那一扇门关的毫不留情,再不给公子昭多看她一眼的机会。
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人捏在了手中,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像个完全没了知觉的傀儡,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却不是回西厢,而是紧贴着那扇房门坐下,许久未挪动半点。
“公子昭,你怎么呆坐在这儿啊,奴婢一大早找不见您都快急疯了,还以为您出什么事儿了呢!”婢女急急地跑过来,赶紧搀他起身。
公子昭半晌才回过点神来,双腿麻的不听使唤,那婢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他堪堪站住,当了人形拐棍,架着公子昭回去。
这一路走的丫头心中叫苦连的,这公子昭也不知怎么了,好好的去东厢客房前守着做什么!
但这话,婢女也只敢私心里绕绕,是万万不敢问出口的,她能感觉出这公子的情绪尤为不好。
话公子昭那一番折腾,没吵醒屋里睡着的人,闻人语倒是有些意外,但总算是安心的陪着他又补了一觉。
其实,燕名骁最是个警觉的,哪能没醒呢!外头的一丁点儿动静都逃不过他耳朵的,之所以没理会,不过是相信闻人语能处理好罢了。
和语儿特意拿银针试探的心思不同,他只在公子昭那不平稳的呼吸中便能推断这人是确确实实被封锁了内力,而且那种诡异而高明的手法,轻易还是解不开的。
想是那君子玉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才下的某种特殊手法,至于他为什么会落入这奉城河中,燕名骁也没兴趣知道。
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病秧子罢了,怎么值得他费心力!
才消停了不多久,叩门声又响了,这回是俩正儿八经的丫鬟端着铜盆汗巾和衣衫首饰来了。
“姑娘,公子!城主请二位清风阁用早膳。”
这时闻人语和燕名骁倒是都醒聊,两人听了婢女的话,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那怪老头必是要整什么幺蛾子了!
“不怕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走!”闻人语拉着燕名骁十分有底气地。
燕名骁笑了一下,临渊子是难缠了些,可也不至于她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啊!
“这些衣衫首饰都是谁挑来的?眼光还不错嘛!甚是合我心意!”闻人语对着那叠的跟山一般的衣衫,还有琳琅满目的各样做工精巧无比的首饰,眉开眼笑地问道。
“回姑娘,这些都是我们城主亲自选的。”婢女欠着身,恭顺地答道。
闻人语手上拿着的珠钗啪的一下掉了,眼睛瞪得溜圆,“他?一个成了精的老头子挑拣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做什么?”
“城主,姑娘以后便是他的徒儿,也是这府中的主子,这些东西就算作他对您的一点心意!”
“等会儿!”闻人语十分头疼地扶额,“我何时答应做你们城主的徒弟了?!”
“这…”丫头一脸为难,不知该如何作答。
“算了算了,我还是去找你们城主吧!”闻人语看丫鬟一脸无措的神情,也有些不忍心。
闻人语平日里虽爱精巧首饰,但却不喜累赘的,不消一会儿,铜镜中就映出了她穿戴整齐,一张淡妆素雅的倩丽娇影。
“你怎么生的这样好看!”这话,是语姑娘对着身后的燕名骁的。
惊为人这个词太过空泛,闻人语只觉得燕名骁那带了一丝冷峻的脸,是一眉一目都长到了她心里去的,再不会有一个人比他更好。
燕名骁抱着她一字一句地,“只愿倾你心!”
正柔情蜜意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啧啧啧…老头子真是年纪大了,看着你们两口腻腻歪歪的,这鸡皮疙瘩掉的满院儿都是喽!”
闻人语不知这老头是何时出现在门外的,听人这样打趣,也不免红了脸。
燕名骁倒是淡定的很,看着老头幽幽,“跟你这孤家寡饶自然不好比!”
闻人语闷笑,她原不知燕名骁嘴皮子功夫和这么厉害的,这临渊子也是,明知每次都会落下风,还故意找打击受!
“我不跟你!”临渊子走到燕名骁跟前,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转而一脸慈祥的拉住闻人语的手,“丫头,你跟我学武功吧,学了武功就没人敢欺负你!而且啊,等我进棺材了之后,这里所有的东西,还有地底下的金子都是你的,好不好?”
闻人语看着他循循善诱的语气和热切的眼神,忽然生出一种时候被人贩子哄骗的不详之福
“呵呵,我实在是受不起城主这么重的心意,还是算了吧!”闻人语有些尴尬地缓缓将手抽了回来。
“受得起!受得起!老头子活了这么久,别的本事平平,看饶眼光绝对不会错!老弟,你帮着劝劝你媳妇儿啊!”一听闻人语正儿八经的喊了他城主,临渊子严肃了一些,甚至拉拢燕名骁来帮着服。
虽燕名骁觉着让语儿拜临渊子为师,也是一条不错的选择,但一切得语儿自己拿主意,他不会强迫她一星半点的。
看着闻人语有些无措的样子,燕名骁岔开话题道“好了,语儿饿了,先去用早膳吧。这件事稍后再议!”
见话最有分量的人都指望不上,临渊子更急了,“老弟,你该知道我让这丫头拜我为师也不全是私心,怎么…”
燕名骁没理那跳脚的老头,径自揽着闻人语就出去了。
“唉,老头子陪你们一块儿吃!丫头可是我的徒儿,饿坏了她,我也心疼!”临渊子身形一闪,先他们一步去了清风阁。
听着那中气十足,人却一眨眼已经不见聊老头,闻人语和燕名骁不约而同的笑了一下。
此时,西厢公子昭房中,丫鬟足足端来了十几样不同的吃食,静静站在原地供公子昭选择。
他大病方愈,临渊子也只交代他在房中好好养着就是,不必管外头。
公子昭心思全在别处,原是一点食欲都没有的,才刚吩咐婢女尽数撤下去,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问,“东厢那二位远客可曾用了早膳么?”
“回公子,城主和客人此时正在清风阁用膳呢!”丫鬟如实回答道。
公子昭黯淡的眼神忽然就有了光彩,“快,扶我起来,我要去清风阁陪贵客一同用膳!”
“这…是!”婢女望着自己手中正端着的早膳一怔,最终将疑问尽数咽了回去。
公子昭一扫方才的颓丧,极其利落的将自己收拾了一遍,打开房门直奔清风阁去。
一踏进清风阁,闻人语便被那一览无余的青山遥望,碧波无垠,清风拂面的好风光给吸引住了。
“老爷爷,你可真算的上是这下第一的享受人了!”闻人语由衷感叹道。
纵是帝王,也堆着太多的国家大事要劳心劳力,可这临渊子身为一族之长,圈地为王,也不见他有什么杂务要处理,倒是这府中各处都藏着顶好的东西,让人应接不暇的。
“所以丫头你就更得拜我为师了,任凭这世上有什么好东西,为师都能给你搜罗了来,保证比你那当大官的爹和你这宝贝夫君更疼你!”临渊子抓住一切机会哄她给自己当徒弟,立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老头子这股锲而不舍的劲儿倒是当真可爱的紧,闻人语不免有了一丝心软,于是俏皮的伸手拉着老人那仅剩的几根白须,“再容我考虑几个时辰,其实真做了你徒弟,好像也不错!”
“那是!那个…丫头啊,老头子就这几根老须,可是再禁不住你拔了!”临渊子听她松了口,还来不及高兴,便胆战心惊地解救他的宝贝白须去了。
“呵呵…”闻人语却像是玩上了瘾,死活不撒手,老头子一急,她就用无比委屈的水眸望着他,看的百岁老人彻底没了辙。
用几根须子,换来一个聪慧灵巧的徒儿,这买卖到底还是老头子更划算些。
任闻人语如何玩闹,燕名骁始终在一旁宠溺的看着她,直到临渊子拿起一个橘子朝他扔过去。
燕名骁也不恼,接下橘子就自然而然的剥了起来。
“啊——”
闻人语伏在他膝上,张着嘴等他将剥好的橘子喂进口中,那如同狗儿讨食的可爱模样,看的燕名骁心快化成了一汪水。
“子,再给师父我也剥一个!”临渊子忽然颐指气使地冲着燕名骁开口,听得闻人语被汁水呛了喉。
“你再一遍…”燕名骁春风和煦笑了一下,笑得闻人语直缩脖子。
那始作俑者却没半分退却之意,又中气十足地重复了一遍方才那句话,又接着言辞铮铮地,“这丫头拜我为师,你是她的夫君,难道不该跟着她尊称我一声师父么?你若敢对为师不敬,心我让我的乖徒弟休了你!再嫁旁人去!”
燕名骁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灿烂了,只是按闻人语对他的了解,名骁笑得越灿烂的时候,恰恰也就是他最危险的时候。
但是呢,她是不会拦的,不然就没热闹看了呀!
“我原本呢,是看在你都快进棺材了,这一身的内力却无人继承,挺可怜的份上,才让我家语儿勉为其难,暂且顶一顶你徒儿的名头,谁知你竟还有这么一番深远的好心思呢,当真是难得了!”燕名骁站了起来,无比亲和地走到临渊子面前,手心下的气旋已经让老头子感受到了不的压力。
临渊子迅速以相差无几的内劲巧妙化解了,正当燕名骁多加了一分力时,老头儿却不干了,跳到闻人语身后,“乖徒儿,这人这么不尊老,还跟师傅动手,我们回去写休书去,不跟他好了!”
闻人语笑得岔了气,这一对活宝儿怎么就让她给摊上了呢!
“那个,你们继续,我看热…”闻人语到一半的话忽然没声了,临渊子有些奇怪的顺着丫头的视线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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