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几乎没什么假期，春节算一个，可元旦没有放假一说，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工的上工。
冬天天亮得晚，五点的天还漆黑一团，但沈阔已经打着电筒出门了。
他今天要去陈虎那边组装一辆缝纫机，老熟客赶着给儿子娶媳妇用的，他想在八点上班前就装好。
他平日在农机站，从早忙到晚，换做是以前，林霜舍不得他这么拼，只是今年的大环境非常动荡，他们的工作说不定会受到波及，得多攒些钱备用。
到达陈虎家时，沈梨已经起床，她肚子的月份也就比林霜的小两个月，如今也有六个月了。
陈虎把她养得很好，整个人比婚前圆润了不少。
“先吃点早饭暖暖身子，然后再工作。”沈梨一边从厨房端出早饭，一边说。
沈阔也不客气，拿起一根热番薯就问：“姐，你们今晚要回甜水村跟咱们一起吃饭吗？霜儿说今天也算是过年。”
“不了。”沈梨摇头，“昨天老太太特意交代过，让咱们今晚过去那边吃饭。”
虽然陈家不认可沈梨这个儿媳，可退一步想，陈虎单了这么多年总算起了结婚的念头，已经是极大的进步，总比打一辈子光棍要强。
而且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沈梨现在怀着他们陈家的宝贝疙瘩，再怎么着也得对她客气一点。
“那挺好的，要是你婆婆说难听的话，你就当作听不见。”沈阔不想姐姐受委屈。
“没事，我婆婆再不待见我，可老太太看重我的肚子，她再怎么样，也不敢越过自己的婆婆。”沈梨宽慰道。
沈阔听着也放心了不少，快速吃完早饭，就开始组装。
林霜睡到六点半才起床，慢慢收拾妥当，等到天大亮才骑着自行车慢慢出门。
现在天气冷，肉放一整天都不怕坏掉。她去学校之前，绕到陈大爷家买了一些肉和猪骨头，打算今晚做一顿丰盛的新年饭。
学校今天虽然不放假，但下午三点半就放学了。
前两个月来了一位新老师，她重新带一个班，今天大家表现不错，没有一个需要留堂，她便也早早回家了。
她到家就先把骨头焯水，然后加上前些日子晒的菜干一起炖汤。
肉就一分为二，一半剁成肉松，加入咸菜翻炒，做成特别下饭的咸菜肉松，老太太很喜欢。另外一半则切成薄片腌制，再加入配菜做成水煮肉片，这道菜她跟沈阔、沈萍都爱吃。
这边水煮肉片刚出锅，那头大门就被敲响了，她走出去一看，是朱大婶，身后跟着个20岁左右的女人，是她的儿媳胡水莲。
“婶子，天气冷，快进来，这么晚找我有事吗？”林霜一边把他们请进屋一边说。
“找你有点事。”朱大婶拉着胡水莲进门，等走进堂屋才说：“霜儿，之前你不说认识县城医院的人吗？我想带她去检查一下身体。”
被点名的胡水莲难为情地垂下了头。
原来，这大半年她一直在调理身体，上个月又怀上了，可再一次流产。
朱大婶这回不信邪都不行，想起林霜她妈文英体质不好，但她跟沈阔结婚后就迅速怀孕，如今都快要生了，肯定是有些办法的。
想起自己上辈子的艰难求子之路，林霜非常同情胡水莲，连忙说：“我后天下午放假，要是水莲你们有空，我就带你们过去，我跟县城医院的护士长有些交情，让她帮忙引荐一位有经验的医生看看是没问题的。”
“那太好了。”朱大婶拉着林霜的手说：“到时候麻烦你们了，我让他们到时候不去上工就好。”
“举手之劳而已，婶子您别客气。”
几人再寒暄了几句，朱大婶就带着胡水莲离开了。
不一会儿，沈萍和老太太也过来了，沈阔则是快七点的时候才到家。
新年的第一顿晚饭，大家吃得很开心，但因为沈梨出嫁不在家，老太太还是有些失落，毕竟孙女在自己身边待了25年。
晚饭过后，大家聊了一会儿，沈萍就带着老太太回去。
沈阔给林霜打了温水，让她在房间里面泡澡。
自从进入孕晚期，他就不让她在洗手间洗澡了，一来光线不好怕她摔了，二来外面通风，晚上气温又低几度，担心把她吹感冒。
等她泡完澡，他也洗完碗了，回到房间就着她泡过的水洗澡。
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得移开视线，不然很容易看得身子发热。
她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都不敢再有夫妻生活。
等他忙活完躺在床上，他把今天组装分的25块钱递给林霜，说：“这钱可能以后没有了。”
“没有是什么意思？”林霜不解地问。
沈阔：“陈虎说弄零件那人的靠山倒台了。”
“……”林霜早就料到今年是多事之秋，没想到第一天就给了重重的一棒。
虽然她跟沈阔都有工作，但组装才是他们这个小家庭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那人有没有被牵连？陈虎会不会有事？”钱是很重要，但林霜更关心人的安危。
“没有，你放心好了，除了以后少了这部分钱，其它的没有问题。”沈阔说：“不过张站长打算趁着年终总结的时候，提议给我转成正式工，如果成功了，以后工资能有五十，还会有其它补贴。虽然比不上从前，但应付日常开销还是宽松的。”
“能转正是最好。”林霜笑了笑，道：“不过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算转不了，咱们两个的工资，应付即将一家五口的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对了，你这周六上班吗？”她想起胡水莲的事情，问：“朱大婶让我带她儿媳去县城医院检查身体，要是你放假，你顺便陪我去检查一下，我想让医生摸一摸胎位正不正。”
她检查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没空也得有空，“我明天回去跟人换个班，周六陪你去。”
“老公，你真好。”林霜抱着他的手臂，抬头亲了他一下。
他垂眸去看她，居高临下的，正好把她胸前的一片风光收入眼底，身体顿时热了起来，他强行让自己抬起头来，“嗯，觉得我好就别随便勾引我。”
林霜：“……”
隔天起来的时候，林霜的手还是很酸，好在某人还有点良心，给她煮的鸡蛋已经剥好。
吃过早饭，她就出门上班了，刚骑了没多远，就看到甜水村的村民成群结队地上工。
她骑着自行车路过，突然听到有个大爷说：“惟勤真是个有本事还念旧的，等他捐的拖拉机拉回来，咱甜水村就有两辆拖拉机了，放眼整个富林公社，就没有哪个生产队有两辆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