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取辱
临近午时，梅府陆陆续续停了几驾马车。
各家姑娘在嬷嬷丫鬟的陪同下，携带礼物前来。
冯凌霜在自己的霜华院接待众人，冯凌雪并未陪同。
侯松月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路上四处张望，全当是在自己家中般自在。
到了霜华院，见其他人都规规矩矩坐着，瘪了瘪嘴，顿觉无趣。
小姑娘们见了知府家小姐，都起身行礼。
“行了行了，这里也没有大人，还端着作甚。”
几个小姑娘也不意外，显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侯松月吃了几颗葡萄，凑到冯凌霜边上问：“我一路过来，怎的没瞧见那人？”
“那人？”
其他几个姑娘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嗨呀，就那谁啊，那日衣衫凌乱跑来的那个，叫什么名儿来着？”
她身边的小丫鬟低声说了句：“秦芸。”
“对，就是秦芸。不是听说在你家休养，怎的不见人？”
冯凌霜这才明白过来。
“与她娘住在一块儿呢，打住进来，就没有出过院门。”
侯松月有些遗憾：“还想着瞧瞧这人到底是何模样呢……”
说着递上了自己的贺礼。
见冯凌霜就要收起来，不免着急。
“诶，你不打开瞧瞧？”
冯凌霜与几个小姑娘瞪大了眼，不当人面看是礼仪，候小姐怎的还要求她人看呢？
只见候松月兴致勃勃：“快拆开看看，这可是我前些日子得来的好东西！”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也颇为好奇，目光灼灼看向礼盒。
冯凌霜盛情难却，只能打开。
然而打开的一瞬，她却愣住了。
“怎么了？不喜欢？我与你讲，这几盒香料可是我忍痛割爱送你的，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冯凌霜哭笑不得，她就说侯松月进来的时候，好似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
就在这时，侯松月也好似察觉了什么，动了动秀气的鼻子，瞧见角落氤氲上升的白烟，上前捧起青玉小香炉狠狠闻了两口。
“你这屋熏的什么香，我竟未曾闻过？”
“此香名伴月，是我姐姐给的。”
“伴月，这名儿倒是好听，闻着香而不腻，清韵雅致，姑娘家用着也合适。”一直没有开口的杜玉竹悠悠道，看起来对这熏香有几分兴趣。
旁边的邵瑛撩起衣袖闻了闻：“衣衫上都沾上了，竟把我原先熏的味道完全掩盖了。”
冯凌霜暗笑。
她也是用了几日后才发现的，赵勤制的香比之其他的留香更为持久，便是浆洗过后也还能留下清淡的香味。
侯松月将香炉放回去，做回椅子上，死死盯着冯凌霜。
“侯小姐为何这般看着我？”
她眼睛里像是燃烧着一把火，亮得下人：“凌霜妹妹，该不会我送你的香，也是出自你姐姐手下吧？”
冯凌霜还以为她是被下了面子不开心，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杜玉竹及时解围：“侯小姐的意思是，若你姐姐还有这类香料，她想要买一些。”
冯凌霜舒了口气：“侯小姐莫急，我已备下薄礼，以谢诸位赴我冒昧之邀。”
侯松月闻言哈哈大笑，拍拍冯凌霜肩膀：“好说好说，我就喜欢你这样贴心的！”
其他姑娘也随之笑开。
···
饭后，姑娘们有些犯困，便提议出去走走。
冯凌雪听了下人来报，也只是让厨房备好了姜茶，免得这些娇小姐吹了冷风冻着了。
一行人来到花园，如今天寒地冻，花园也无甚好看的，处处枯枝嶙峋，一片萧条之色。
但大家有了一顿饭的交情，现下也聊得开，倒也不觉无聊。
几人走着，忽听一姑娘问：“那便是你姐姐？”
众人瞧过去，只见一年长些的姑娘正远远走来，模样还算好看，但比之冯凌霜，两人倒不像是姐妹。
冯凌霜认出了那人，不禁好奇，这人怎的今日出来了？
“不是，这位是秦芸秦姑娘。”
侯松月“咦”一声：“原来这就是秦芸啊~”
语气不冷不热，听起来有些嘲讽意味。
侯松月确实看不起秦芸。自从听闻她母亲夜会汉子，又见识了她母亲偷梁换柱之后，就对秦芸无端起了恶意。
侯松月不是个冷血的人，若是一般人从匪徒手中逃出来，她定是为这女子感到庆幸喜悦，但对秦芸却怎么也生不出这般心情。
起先答应来赴宴便是打着看热闹的主意来的，还以为今日碰不上了，没想到还是给遇着了。
秦芸早就看见她们了，内心激动不已。
这些人都是她平日里遇不上的，家中非富即贵，若是能与她们结交一二，有利无害。
因此听翠菊说了，便匆匆从芙蓉院赶了来。
只见秦芸带着丫鬟款款而来，似并为注意到旁人，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一张笑脸偎在洁白的毛领中，显得整个人更为娇俏可爱。
走到近些的地方，翠菊指了指冯凌霜等人，又低声说了句什么，秦芸才看向这边。
盈盈一拜，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气度。
几个姑娘愣了片刻，回了个礼。
侯松月眸间闪着嘲讽，并不做声。
秦芸走近，又是一拜：“不知几位小姐在此，秦芸叨扰了。”
几个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冯凌霜皱眉，心下不悦。
“秦小姐不是在院中修养，今日怎的得空出来了？”
秦芸轻笑：“前些日子冯大小姐去看望，劝我出来走动走动，我也是想着再过些天更冷，就越加不愿动弹了，这才出了门。”
秦芸还欲说什么，冯凌雪的声音忽的响起。
“这两日寒气逼人，秦小姐若是染了风寒，可别怪罪我才好。”
秦芸脸蓦的沉下来，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怎会，便是染了风寒，也只怪秦芸弱不禁风，哪会怪罪冯小姐？”
冯凌雪没接她的话茬，对着冯凌霜温柔道：“我让人在暖阁备了姜茶，带着小姐妹们过去吧，别冻着了。”
秦芸咬牙，这贱人就是见得不我好！
眼见着就能搭上话了，这会子跳出来惹人嫌。
秦芸笑意不减：“不知可否带上我一道？”
侯松月瞧着她的做派来气，正准备反驳，就听冯凌雪笑着回了句。
“都是些小姑娘，秦小姐到底与她们说不上话，不若去我的傲雪院，我令丫鬟准备了甜汤。”
侯松月当即笑出声。
冯凌雪这意思不就是说她年纪大了，与她们聊不到一起去？
秦芸气得牙痒痒，偏偏在这么多富家小姐面前不敢显露分毫。
“冯小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冷了。”
侯松月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秦芸。
秦芸被她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
“我们姐妹几人聚会，是为了给凌霜庆生，秦小姐凑上来是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不可谓不尴尬，其余几人不知情的，忍不住为秦芸感到惋惜。
侯松月在庆州的富贵人家圈子里，向来名声不大好，倒不是说她品行不佳，而是说她大大咧咧，不像大家闺秀，又总是直言不讳，给人咄咄逼人的错觉，惹的大人们不甚欢喜。
秦芸怔愣，一瞬间只觉得脸火辣辣的。
她呆呆望着侯松月，良久嗫嚅道：“秦芸并不知今日是冯二小姐生辰……”
“呵，在别人家里住了一个月多了，却连主人家生辰都不知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闭关修炼了呢。”
“我……”秦芸红了眼眶，“是我的错，二小姐对不住了……”
说着眼泪就滚了出来。
侯松月嗤笑：“别哭啊，弄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秦芸不敢……”
侯松月不欲与她纠缠，转身对着其他几人道：“脸都要冻僵了，快快走吧，这里瞧着晦气。”
秦芸脸又是一僵，嘴唇险些被咬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