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升起的时候,经历了一夜混乱的渣客镇终于回归了平静。
每条街道上都有遇难者的遗骸,幸存下来的居民要么蹲坐在自己亲友的遗体旁掩面而泣,要么神色慌张的到处寻找自己失踪的家人。
乱刀客们的这次突袭给渣客镇和她的人民带来了太多的灾难。
就连被扑灭的烟火所飘出的阵阵青烟,都仿佛在为这座城市哭泣。
虽然渣客镇的建筑一向以杂乱无章着称,平日里就算一些房屋经受不起岁月的侵蚀而倒塌都没有人能注意到;但现在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此刻的渣客镇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这就足以说明这帮沙匪们破坏力有多强了。
“那帮混蛋已经逃出城了。”邦达列夫坐在一处房屋的屋顶上望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人群淡淡的说道。
这是他的家,一栋由废铁和泥土搭建而成的两层小楼,在城外看到的那场爆炸居然没有摧毁这栋看起来就跟脆弱的建筑,仅仅只是将他家的窗户震碎了。再看看邦达列夫家周围的房子,用废墟来形容简直是种夸奖。
“所以呢?你准备追上去,然后报仇?”杨健趴在邦达列夫家二楼的阳台栏杆上叼着烟懒洋洋的说道。
杨健现在只关心能不能打听到维拉部族的消息,但看起来现在渣客镇应该没有人能够有耐心听自己的请求,看得出来大家都挺忙,也挺愤怒的。
“那是城主马尔科所要头疼的事,我现在只关心城里遭遇到这种事情,今年的税收会不会提高。”邦达列夫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
“你妹妹呢?”杨健眯起眼,向着城中心的那座高塔看去。
据邦达列夫说,那里是城主的王座,任何未经允许进入那里的人,都将遭到无情的射杀。可笑的是,在昨天夜晚的突袭中,那座代表渣客镇权力中心的建筑,却是最早被乱刀客攻陷的。
城主马尔科四世在听说发动进攻的是乱刀客后,居然直接带着随从逃跑了。
“阿佳妮去临时医院做护工了,我母亲也在那里接受治疗。”
昨天晚上,杨健并不知道阿佳妮和邦达列夫的真实关系,错误的将二人当成情侣了,后来才知道那个险些遭受到“血锤”夏马尔毒手的姑娘其实是邦达列夫的妹妹。
在阿佳妮的指引下,邦达列夫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救下了为掩护阿佳妮逃跑而被乱刀客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安娜,哦,也就是邦达列夫和阿佳妮的母亲。
看到母亲的惨状,愤怒的邦达列夫手持一把阿克琉斯二型突击霰弹枪,在将几名不开眼的乱刀客轰的连他们的亲生母亲都不认识后,才发现整座渣客镇里已经没有乱刀客的身影了。
他从废土中带回来的那位城邦人已经将剩余的乱刀客全都留在了渣客镇里。
这一晚倒在杨健血锤下的乱刀客整整有一百二十一名,以至于杨健在渣客镇的城市历史记录中多了一个“乱刀终结者”的称号。
“你是一名适能者,这一点你并没有告诉我。”邦达列夫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了杨健所在的阳台上,然后上前一步,和杨健并排而立。
“你有病吧,谁会见到一个人就宣称自己秘密的?”杨健苦笑了一声,掐着烟屁股淡淡的说道。
“如果你昨天使用你的光能武器,那么渣客镇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了。”邦达列夫看着不远处抬着担架忙碌的人群眼神里闪过一丝悲鸣,躺在担架上的人,大多数已经遇害,他们都是邦达列夫所熟知的人,是一起相处了很长时间的邻居,朋友。
“可能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光能武器,就算有,你觉得那玩意造成的破坏,会比现在小吗?”杨健抬起手指了指眼前的废墟,出言讥讽道,他对于邦达列夫明显带有情绪的质问很不喜欢,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亏欠这些人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背包里虽然有一枚临行前某个神秘人送给自己的光能武器,但是那玩意自己根本无法使用,就连小丑那个家伙都拿它没有办法,话说,小丑这家伙自从自己踏入野风之路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说实话,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这货唠叨了,自己还挺想他的。
“嘿,阿廖沙!大事不好了!”正当杨健和邦达列夫二人之间陷入沉默的时候,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跑到了邦达列夫家楼下大声喊道。
“出了什么事,云一郎?”听到有人叫自己,邦达列夫纵身一跃便从二楼的阳台翻了出去,犹如灵猫一般平稳的落在了一楼的台阶上。
“马尔科,马尔科回来了,他,他还带了一群陌生人。”名叫云一郎的年轻人大口喘着气,指着城中心的高塔说道。
“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还有脸回来?真是搞笑。”邦达列夫双手抱在胸前,背靠在自家门前的柱子上冷笑的说道。
“我刚听在城主塔里当差的里德尔说,马尔科这次回来要施行‘阿瓦特纳’了。”云一郎愤愤的说道。
听到云一郎的话,邦达列夫先是一愣,随后皱起眉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头贪婪的猪!他怎么敢?!”
“那个,我打断一下,什么叫‘阿瓦特纳’?”刚迈出大门的杨健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忍不住问道。
云一郎并没有立刻回答杨健的问题,而且一脸警惕的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随后又看了看邦达列夫。
“没关系,JoKER是自己人,昨晚多亏有了他,那帮乱刀客才没能给渣客镇带来更多的伤害。”邦达列夫抬了抬手,示意云一郎放松点。
“您就是昨晚那位乱刀终结者吗?”在看到杨健使用记忆金属拟态出昨夜那柄令乱刀客们闻风丧胆的血腥巨锤后,云一郎往后退了一步朝着杨健恭敬的鞠了一躬,当然杨健的这种操作是邦达列夫示意的。
“啥玩意?这是什么鬼称呼?”杨健吐槽道。
听到云一郎对自己的称呼,杨健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口。看这小伙子应该是扶桑人的后裔,好家伙,扶桑人中二的性格还真是刻在了骨子里啊。
“感谢您,JoKER先生,昨晚您救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了我的姐姐。”云一郎的说完腰弯的更深了,要不是杨健拦着,估计这小伙子高低得给他磕一个。
经过一阵寒暄过后,杨健可算是从云一郎以及邦达列夫嘴里搞明白这个所谓的“阿瓦特纳”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简单来说,这就是个跟人性不沾边的,怎么说呢,对,就是毫无人性的政策。
内容也比较好理解,凡是渣客镇年龄在七十岁以上,或者是身体残缺无法劳动的居民,一旦“阿瓦特纳”条令生效,就必须自行离开渣客镇。
在杨健这个自由邦出身的城邦人眼里,这条法令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七十岁,在人均寿命为一百二十岁的风都,这个年龄距离法定退休年龄还有整整二十年!
但杨健忘了,这里是废土,人均寿命只有九十岁的废土。
七十岁的人在废土基本没有任何劳动能力。
而那些身体残缺的人,抱歉,虽然现在的医疗条件非常发达,除了精神和心理方面的缺陷,没有治不好的病。但就算是在风都,也有大群没有能力购买医疗保险的人躺在家里痛苦的哀嚎,更别说是在废土了,保守估计,这里的医疗水平比自由邦整整落后了两百年!
而邦达列夫的母亲今年已经七十有三了,云一郎的哥哥也在昨晚的那场暴乱中失去了一条腿。
也就是说,如果渣客镇的城主马尔科真的要施行“阿瓦特纳”法令,那么整座城镇里大部分的家庭都要上演生离死别的场面。
“你们的这个城主脑子有坑吧。”杨健双手撑在脑后,语气不屑的说道。
回答他的是云一郎与邦达列夫二人的沉默。
“没人敢于反抗他吗?”杨健接着问道。
“曾经有过,但每一次都以失败而告终。”邦达列夫苦笑了一声说道。
“为什么?”
“马尔科家族之所以能够牢牢掌握渣客镇,除了前几代城主管理有方外。”说到这里邦达列夫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马尔科四世是个例外,真不知道贤明的前任城主怎么会选择这个家伙继任!”云一郎愤愤的说道。
从邦达列夫的叙述中,杨健才知道,马尔科家族来自遥远的东海岸城邦联合参议会,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离开自由邦选择来到鸟不拉屎的野风之路。
但不可否认的是,是马尔科家族在残垣断壁上建立起了渣客镇,让那些被自由邦与拾荒者驱逐或自愿离开的人们能有一个栖身之地。
可能会有人说,之前提到过的维尔科拉帮手下还有大量的零散据点不也有人住?
的确没错,但那里面住的都是维尔科拉帮的成员,作为一个宗教组织,外人想住进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回归正题,经历了前三代马尔科家族城主的治理,渣客镇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但问题就出在第四代城主,马尔科四世身上。
这位纨绔子弟在从他死去老爸,也就是马尔科三世手里接过城主的位置后,刚开始的表现还算有模有样。
但在放逐他最后一位亲生手足后,这位城主大人便开始逐渐放飞自我了。
渣客镇里的每一位女性,在他眼里都是后宫人选。
任何敢于忤逆他的人轻则放逐到废土自生自灭,重则公开处刑。
马尔科四世已经成为了一名彻头彻尾的暴君。
“马尔科家族历代传承着一枚光能武器,这也是他们家族能够在野风之路屹立不倒的主要原因。”邦达列夫叹了一口气说道。
“等等,你是说马尔科家族有一枚光能武器?”杨健敏锐的捕捉到了邦达列夫话中的关键。
“额,是的。”邦达列夫被杨健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如果这个马尔科四世真的能够控制光能武器,那么在乱刀客们进攻渣客镇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启动?反而选择了弃城逃跑?”杨健冷笑的说道。
杨健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针见血的提出了最关键的因素,这让邦达列夫瞪大了双眼努力消化着杨健话中的深层含义。
“你,你是说,马尔科没办法启动光能武器?”邦达列夫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一滴冷汗顺着他额头一直流到了下颚处。
长久以来,渣客镇的居民不敢反抗马尔科家族的统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对方掌握着光能武器这一大杀器。
生活在废土的人每一个是善茬,在这里信奉的是实力至上。
马尔科四世的残暴统治早就让渣客镇的居民苦不堪言,反抗的种子早已种下,但在生与死面前,这颗种子却一直未敢冒出土壤生根发芽。
但现在,杨健的话却让邦达列夫心里的种子悄悄的冒出了尖梢。
“要不要玩票大的?我陪你。”杨健吹了声口哨,挑起眉,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说道。
邦达列夫陷入了沉默,这毕竟是一场豪赌。
一切都只是猜测,但如果赌赢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以及周围所有人都能过脱离残酷的统治,获得新的开始。
但如果赌输了,自己和家人的后果,邦达列夫不敢再往下想了。
“阿廖沙!我觉得JoKER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想想你的母亲,安娜大婶身体本就不好,如果她老人家真的被赶到废土,你觉得大婶她能撑多久?”云一郎目眦欲裂的看着邦达列夫,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是,万一我们的猜想是假的呢?”邦达列夫叹了一口气,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思考问题一直都很全面,不会想云一郎这样的年轻人那么冲动。
“喂!阿廖沙!不好啦!”就在邦达列夫和云一郎之间的火药味愈发浓烈,随时都可能擦枪走火的时候,一位胖大婶一瘸一拐的朝着这里跑了过来。
“怎么了?可丽卡大婶?”邦达列夫皱着眉头问道。
这位胖大婶是和阿佳妮一起去临时医院做护工的,邦达列夫心里默念道:上帝保佑千万不要是阿佳妮出了什么事。
“马,马尔科带回来的人去医院抓走了阿佳妮,还抓了克里斯蒂,尤苏和结衣,他们抓了好多年轻的姑娘,我想阻止他们,他们还打我。”胖大婶抓住邦达列夫的衣服声泪俱下的哭诉道:“你快救救她们吧,晚了这些可怜的姑娘就要被那些混蛋给糟蹋了。”
邦达列夫听完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座大理石雕像,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体内那滔天的怒火正在准备随时喷涌而出。
“云一郎!”邦达列夫咬牙切齿的喊到。
“那是去召集你能找到的任何人!告诉他们,是时候和马尔科那个混蛋做个了结了。”邦达列夫看着云一郎面目狰狞的说道。
邦达列夫可怕的外表让年轻的云一郎感觉一股尿意袭来,但云一郎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JoKER,帮帮我。”邦达列夫又转头看着杨健,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杨健吹了声口哨,掏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这还是他从一名乱刀客身上搜刮而来的战利品,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某个大师之手。
“我们走!”从屋里取出自己那把大口径喷子,邦达列夫头也不回的朝着城中心的高塔扑去,他现在只想救回自己的妹妹,然后再一枪打爆马尔科四世的那颗狗头!
夕阳已经开始缓缓落下。
渣客镇的星星之火,已经开始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