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见巧凄凄苦苦的双眸与嵇浒目光相遇。“嵇公子难道还不明白见巧的心思?我…我只想做你的贴身丫鬟,服侍你左右,别无他求,只盼嵇公子不嫌弃见巧,与我一宿三餐,在你左右也就有个活路了。”
满屋都是悲伤情势,不明就里的钱楚楚亦苦涩一张脸,别提庄禹、沁姝知晓孟见巧遭逢的苦难了。
嵇浒感喟在心。转首相问庄禹。“庄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按理说都是无奈之下的举动,曾将沁姝带入险境,为此令庄大哥断了手臂,我惶恐不安,可事关为我舍命冒险的孟姑娘,我不得不…”
“我明白,愚兄已经将卖身契与了她。”庄禹不需他再多说下去,已经猜出他话中之意。
为今,大英雄也变得多愁善感,泪眼迷蒙,左右瞧来瞧去。
话到嘴边,又不忍当众说出见巧的一程灾祸,真不知何时、何地对嵇浒道明一切?
“好了…好了,我去吩咐下人们准备午膳,待庄英雄和庾小姐一道用过,我们再商略细枝末节,看看如何行事。”钱楚楚设法击破悲伤氛围,起身缓缓,言辞尽力轻快了些说出。
谁会有心思在意午膳?都默不作声,沁姝只好应话。“有劳楚楚小姐。”
“理当如此,你们先叙谈,我这去去就来。”楚楚犹如女主家,举止高贵不乏温柔得体,兼备和蔼友善。
女主子离开,小丫鬟与下人婆子也跟着匆匆出了厢房,屋中只留两男两女,四位悲伤不歇,各自心绪难畅。
沁姝拉着孟见巧的素手,轻声细语说:“见巧带我去轩厕,我…我想解手”
孟见巧并未多心,起身。“沁姝初初来此,不熟识,我这就带你去。”
二位女子家也离开厢房,这下倒好,就两位当世英雄男子面对面。
若说垂桑二人都垂桑着脸,嵇浒连遭噩讯纷扰最为心伤。
在贤弟面前,自个伤痛不足以道来,庄禹惭愧自个因故害了嵇浒,他暂忘臂伤也该劝慰嵇浒,多少也得令其宽心了些。
“贤弟,你这腿伤不能掉以轻心,无论如何先拜求徐郎中医治,若仍旧不得法再想别个法子。”
“好,就听庄大哥安排。啊!庄大哥坐下说话,莫要见外。”
庄禹落座。“贤弟,我不便久留了,我…我有一事相托。”
不明就里,好端端的头回来此,再者二人冰释前嫌,一对当世俊才化敌为友,按说用过午膳,有事一会再说也不迟啊?他这话是何道理?
“你来应天还有要事在身?”
先个一愣,而后和煦一笑。“贤弟,我…我该早些去拜求项漭,设法请出徐郎中。”
原来是为了他嵇浒啊!庄禹大仁大义,总算没瞧错人。“都如此了,何必在乎一时半会!”
“贤弟啊!说来说去都因着我呀!若不是我与兰儿相遇,想必你也该与兰儿喜结连理,安安逸逸厮守了。”
提及兰儿,这是掏心窝说心里话了哟!嵇浒怎会怨怪到了庄禹呢?自个的唯唯诺诺,自个错失了兰儿才是祸因,为此之后的心有不甘,害的人家夫妻阴阳两隔,赎罪都难以弥补了。
只管笑着摇头,笑中有泪,嵇浒没忘记兰儿假不了,但人死不能复生,都是天意。
见他不说话,庄禹再道:“贤弟,我这就去干事,我相托你一要务,无论如何,沁姝乃苦命的女子,你…你要好生款待她。”
还用多言?就算没庄禹的交待嵇浒一样会优渥款待沁姝的呀!他这话到底何意?哎呀!莫非是此去凶吉难料,他已经留了后路,而后路则是令嵇浒保全沁姝的安危。
襄龙教什么邪门歪道嵇浒心下有数,又与襄龙教反目,如今再去求人干事,庄禹这是心中没底才说出这些话来的。
“不必,庄大哥用过午膳再去,求而不得便罢,你晚膳之时务必赶回就好,沁姝有你…有你在旁她才好安心。”
言下之意嵇浒这是打算不会同庄禹再争沁姝了,也感念庄禹为人才会至此。不过,与此同时,嵇浒心下兀地窜出一念头,便是庄禹逃难时的山壑,那处凸出的土堆之下骈列三具体骸令他困惑。可惜无法证实,且不好启口相问,若坐实,一切都让人无法淡定了。
听其言,庄禹别提多心满,好兄弟就是好兄弟,女人不过就是女人,得不到沁姝他嵇浒还有钱楚楚呢!再个还有一心一意仰慕他嵇浒的孟见巧;然,庄禹心下又将心比心,若换作他自个呢?没了沁姝,还有月儿。月儿…月儿也是好女子,与月儿成就夫妻自个可甘愿?
不足以细较,算了,先个力所能及为嵇浒做些事,待嵇浒贤弟腿伤无碍他庄禹才好心安。
“为兄主意已决,你不必挽留。贤弟颖悟之人,也该猜出愚兄的担忧。无论如何,假使襄龙教为难我,你与沁姝切记不可急着去救我,项漭必定不会为难我,与其周旋迟早无碍。”
思虑周全,庄大哥的做法何尝不在理?做事总要顾及细枝末节,不可大意了。
拦是拦不住了,嵇浒掀开衾被,欲下床,庄禹起身上前就扶,而嵇浒则摇头道:“不妨,我已经可下床了,只是无力多行几步而已。庄大哥,就让我送你到门前。”
情谊深沉,执念不改。好,就允准了他。屣履缓步,在庄禹的搀扶之下艰难至门前。
真真兄弟之谊复回,犹如一道夜探范家那会互为帮衬。
侧颜,面色凝重,嵇浒不想庄禹涉险,可惜自个的腿着实无法医治了呀!而庄禹突兀一笑,阔伟的面庞一副慷慨无惧。
向时,二人四肢健全都不及项漭本事,今个庄大哥独自带着伤臂一人前往,漫说襄龙教真正当家人乃是七皇子而非项漭,就算项漭赏识庄禹愿从中帮衬也未必成事,说不定为了虏获沁姝,七皇子会毫不留情下令项漭将庄禹缉拿做人质都难料。
此去是凶是吉谁人说的准?
“要不就别去了,得空我与庄大哥一道前往。”嵇浒也恳切说出此话。
轻轻松手,庄禹打诨道:“贤弟习武之人,别连回去床上的本事都没了,日后传扬出去只怕天下人都会笑话的。”
略抬右腿,嵇浒忧心不散。“七皇子不会轻易…”
“罢了,讨贤弟吉言,我去去就回,晚膳还得与贤弟小酌两杯。”庄禹瞧去门前也没人赶来,赶紧便迈步离开。
……
听闻皇后娘娘设宴管待七皇子,勤惠妃吩咐宫女送去江南带回的山珍野味。
这东宫内布设奢华,比之勤惠妃的勤惠殿真乃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夏皇后历来喜好排场,也无惧皇上为此而龙颜不悦。总之,真命天子心在勤惠妃那,就算夏皇后学着勤惠妃俭省治理东宫,毋庸置疑,皇帝也甚少肯踏入东宫留宿。
无望皇帝的宠爱,索性日夜沉溺欢声笑语之中,笙箫歌舞令夏皇后暂且忘却危机重重的后宫,忘却各路险恶同党的较劲。
亲生皇儿乃是太子,稳住后宫,有朝一日皇儿登基大位便安稳无忧了。
满面慈和,雍容华贵,比之勤惠妃更显奢靡富丽。体态微胖,肤色细腻,远远观之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毕竟堂堂皇后,也没辱没了身份。即使不及勤惠妃到这份年岁尚能保有的美色,当然,更多的则是勤惠妃与皇上的乳母相似才是皇上宠溺勤惠妃的缘由。
两旁,两位宫女小心搀扶夏皇后的左右臂膀,夏皇后缓步而来。
宴厅之中,一中年富贵女人上前就拜。“贱妾拜见皇后娘娘!”是勤惠妃对皇后施礼。
“不必多礼,好妹妹,不想你亲自赶来了。本宫宴请七儿本想让太子同七儿他兄弟二人闲叙,忘了把妹妹也带上,都怨本宫粗疏,妹妹不怪姐姐吧?”
“臣妾不敢!七儿先个去妹妹的勤惠殿待了几日,可他时时念叨想见见母后呢!是故,贱妾舍不得也不能心存私念,便命宫女前来皇后姐姐这儿禀报七儿归来的事实。再则,贱妾若不牵线,姐姐宴席款待七儿,贱妾哪有机会也一同前来讨一份好酒好菜?”言罢,勤惠妃掩袖微笑。
“你呀!想来姐姐这何时不可,只怕你被皇上纠缠都不愿理会姐姐我了吧?”皇后小心对付勤惠妃,知她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后宫之中无人能及了。
二位一后一妃说说笑笑便入了宴席。但,七皇子却不见踪影,皇后娘娘不免娥眉一蹙。“唉?七皇儿呢?”
深得皇后信任的太监刘公公立时应话。“启禀皇后娘娘,七王爷方才去他自个的房中,许久都没出来,他说去瞧瞧再来。”
原来如此,夏皇后微微颌首。“也好,七儿在本宫这里长大成人,他念念不忘也可鉴本心未移。”
“是!”刘公公附和。
察言观色,决计都和悦一气,几乎个个笑逐颜开,仿佛忙于琐务归来的正是皇后娘娘的亲生皇儿---六皇子一般。
勤惠妃不露声色,坐在夏皇后身旁就说:“皇后娘娘,贱妾此番应天一程省亲闲游带回了些吃用的物品,特意命宫女送了一半孝敬姐姐您,不知姐姐可有喜爱的,日后吩咐贱妾,妹妹命人多多从江南一带运来些就立时孝敬姐姐您可好?”
“妹妹有心,本宫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份心意。一览后宫,没几个能说上真心话的,唯有妹妹你深得我意,你我本就互敬互爱,历经一番周章,同谋之下击溃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贱货,如今一切都复归祖制,后宫太平安逸。而妹妹不改初衷,对本宫忠心不二,我这个做姐姐的此生都不会忘记你的好。”
“瞧姐姐说的,妹妹理当如此。虽然贱妾与姐姐非同父同母所生,可自打入宫以来就深得姐姐暗中照拂,妹妹才一路被皇上所看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否则,说不定到如今连皇上的面都未必能见上呢!”勤惠妃缓缓说话,眸瞳清澈,毫无掩饰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