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尹欢喜,女儿乖顺,且懂得孝道,哪像儿子年幼无知令人烦扰。“好,楚楚懂事。”
“父亲,你在书函之中提及的那位嵇公子女儿总觉着过于唐突了。您想想,嵇公子家世显赫不假,他父亲又是您的恩人不假,再个所谓嵇公子文韬武略,俊雅非常更不假。女儿信中读来都不甚留意,唯独他心有所属。女儿觉着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即使父母做主女儿也该提点父亲别只在意人家的百种千种好,可要害之处却大意疏忽,顾念太多反受其累,两情日后不相悦,再多的名目到头来都只怕是一场空。女儿多言一句借助与他书画交集为名无妨,但他对女儿并无爱慕之心,女儿先头说于父亲明了,到时可别怪女儿不肯屈就。”
钱楚楚言明要害,也无惧儿女婚配的隐晦之话,深明大义更兼自决的魄识。一席话说来钱府尹怎会不点首认同。
“为父也是为了你日后打算。嵇公子年轻有为,人中龙虎,他若洗心革面,安于攻书或是平心留在边塞随他父亲建功立业也可,将来都会成就非凡,你与他男才女貌也是十分登对呀!”
钱楚楚略沉吟再道:“父亲的话女儿铭记在心就是,日后他来了我尽管与他修睦相处,若他执意留念曾经的女子,女儿就不会在他身上虚费时辰,若非,他对女儿也心生了爱慕,女儿自当慎重对待,父亲大人可放心了吧?”
“放心,为父放心了!楚楚有自个的主见,为父替你高兴。但愿为父一番用意不会虚费。好了,楚楚,随为父去庖房吧!也该用午膳了。”
柳眉一蹙,钱楚楚斜瞧着父亲打诨道:“您盼的上门女婿还没来哟,父亲不等他了?”
轻刮女儿的瑶鼻钱府尹含笑薄责道:“才来就没大没小,日后父亲不许你这般,可记下了?”
香舌一吐,钱楚楚一个乖顺颌首。“女儿遵命!”
“哈哈哈!好,走吧,去用午膳,嵇公子来与不来我们都不用在意。”钱府尹言罢得意洋洋先头迈步,引女儿去庖房用午膳。
佳肴置备,一爨炊婆子见了钱府尹、钱小姐笑脸施礼,而后便立在一旁,就等贵客赶来她便斟酒递杯的。
父女二人闲说了些家长里短,随之父亲与楚楚一番论考,钱府尹心下欢悦,对女儿的文采全然放心了。比之嵇浒,钱府尹断定不相仲伯,二人若能成双成对则备美。
亭午三刻,嵇浒还不见赶来,钱楚楚便吩咐婆子斟酒。自然,父女二人一壁吃酒一壁有说不完的话。
然,此刻,久等不来的嵇浒连走带跑的赶来了古香居,仆人引路急急奔来。
见着钱府尹,嵇浒立时抱拳施礼赔罪。“晚辈迟来,忘钱叔叔见谅。”
钱府尹见着最盼望的年轻才俊赶来当然什么气恼的心思全抛却了,起身上前就虚扶一把贤侄。“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快,入座,老夫与你引荐我的楚楚,你年轻二人日后相识,得空多多研习学问。”
嵇浒慌慌忙忙,来不及细瞧钱小姐,待他受钱府尹引荐,抬首,谦逊的眸光定去钱楚楚之时,从未有过的撼动令他险些失仪。胡乱说话或是举止过头。好在,钱楚楚温柔似水,知书识礼,见着嵇公子果然如父亲所言的儒雅超绝还是武将令她芳心一柔,本欲气恼相待的她此刻宛然一笑。
“楚楚见过嵇公子!”她盈盈施礼。
见着人家绝美非常,哪有钱府尹半点猥琐的样貌?分明比之孟见巧还要美上三分,与沁姝也差不离。这等绝色佳人怎会是钱府尹的女儿呀?
乱了心思的嵇浒待听得楚楚说话,他仿似从梦中惊醒,赶紧抱拳还礼。“嵇浒见过楚楚小姐。”抬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个眸中的女子。再细细打量,仿佛还真有些钱府尹的几分姿彩,不过就是消瘦,且柳眉凤眼。
楚楚温柔可爱,举止矜贵,姝丽大方,并非小家碧玉的样貌就一定羞赧异常的小女子。“嵇公子上座,就让楚楚替你与我父亲斟酒吧!”
那婆子想讨巧,但见楚楚含笑推让,毫无高慢小姐的架势,反倒举手投足都和蔼可亲间她就把嵇浒的杯中斟满了酒,又替父亲杯中补上酒水。她女儿家不善饮酒,遂稍稍滴了两滴去她杯中而已。
钱府尹细细小眼就在暗中扫视着嵇浒的神态和女儿对嵇公子头回相见的举止面色。男才女貌,若能登对,羡煞旁人。什么应天第一美人---周兰儿能与他的女儿相提并论吗?
把酒言欢,自然要闲说旁话。嵇浒本想避开,可惜钱府尹一再邀约,嵇浒也不敢不来了。
自打沁姝失迹,嵇浒便四处寻找,赶去娼寮询问柳月儿,岂知柳月儿相告,沁姝姑娘正服侍庄禹最后的康愈,为今谁人都不宜去劝说,否则适得其反就无趣了。
嵇浒断定沁姝对他并非毫无情愫,只是陷于两男一女的尴尬境地,她得适时拿捏。若能证实她左右摇摆不定他嵇浒便还有机会。
月余时日里,嵇浒可谓殚精竭虑,为着帮衬庄禹,他对襄龙教暗中多番查探,得知了夏尚书被襄龙教囚系范家地牢之中,而京城嵇府家书却传来消息老夫人中暍并卧床,就盼孙儿早些回去。
按说三位姐姐都在京城,也能多去府上陪伴老夫人,他留在应天就等再见沁姝好生待她,助她寻得两位哥哥下落之后便伺机赢得她的芳心,只图抱得美人归,再不要折腾那许多,最后如同兰儿悲惨收场。
当然,庄禹行善他嵇浒日后就算与沁姝成双成对也会时时帮衬庄禹,助他早些寻得最佳营建山寨之地,带着爱慕他的柳月儿一道远离尘世是是非非,图个全身而退。
心思极好,可惜该来的还是来了。钱楚楚的貌美大出嵇浒所料,他赶来无非应付,这会他自个都快要乱了思绪。
“楚楚小姐饱读诗书,嵇浒早已从钱叔叔口中听闻,今日幸甚与楚楚小姐相见,嵇浒万分荣幸。就让嵇浒敬楚楚一杯水酒,也为方才琐事耽搁来迟的赔罪。”说是一杯,嵇浒自罚了三杯之后再与楚楚吃了一杯,总计四杯呢!
楚楚也未劝阻,而是掩袖柔笑。“嵇公子好酒量!多用菜,可别只顾着吃酒。”
嵇浒眸光一瞥,这女子才是兰儿,比之兰儿更加得体高贵。想及沁姝,粗鄙且武艺高强的江湖脾性女子全然不同。
年轻男女心下都清楚,这饭局可是钱府尹刻意备下的,为了二人初回相见可交集融洽。当真,楚楚举止款款,无不适的面色,犹如与嵇浒相见多次一般,说着说着就言及诗词歌赋。
论造诣,当属钱府尹的学识最高,可钱府尹偏生夸赞嵇浒这位后起之辈的学识取而代之他这位前辈的时日近在眼前。毋庸置疑日后嵇浒若再多多钻探,学识高出钱府尹便毫无悬念。
只是,此刻,二位年轻男女的诗词歌赋都差不离,唯独钱府尹一旁吃酒甚少插言,嵇浒遂抱拳客气道:“钱叔叔,如此雅兴之时,您老人家何不吟诗一首让我们年轻后辈见识见识。”
捋了捋髭须,钱府尹慈蔼含笑。“尚可,尚可!不过需得先个用完午膳。楚楚诗词歌赋与你相谈甚欢,但她作画的本领就差强人意了,贤侄若有兴趣就留下,这下昼暂且不去应天四处闲游,你作画一幅教习楚楚而后老夫便题诗如何?”
嵇浒点首。“就依钱叔叔安排。”
楚楚亦不便拒绝父亲的操之过急,她这个女儿只能暂且应付。对于她的终身大事,她决计不会全数听从父亲的安排,与嵇浒交集本就有心三思而后行,二人若情投意合则修睦共处,若有缘无分,她必定不会因着嵇公子的出身乃至嵇浒的才华横溢就委屈自个嫁给他。
“父亲怎么说女儿就怎么听。可女儿劳顿赶来,嵇公子作画,女儿想歇息些时候就不作陪了。”
不想,这钱楚楚不冷不热,对嵇浒似乎坦然相待,毫无急迫之想,令嵇浒心中没底,只怕楚楚未必就真心喜爱他,迫于她父亲的逼迫才迟迟从梓里赶来应天的。
钱府尹听言一吹髭须一瞪眼,想动怒也无法怒起来。女儿着实劳顿,需歇息也不假。再急也不急一时。索性,他亲自留下就与嵇浒闲谈作画的本领。
嵇浒心下腹语暗呼:好你个钱楚楚,如此诙俳,令钱府尹抛开万千庶务只为了留下瞧我作画?两位男子皆被你这丫头给迫的哑口无言,还不得不作画一幅出来。好,真够厉害的哟!
说及作画,对嵇浒而言简直手到擒来,但今个下昼他不能急于求成,钱府尹亲自在旁观赏,时不时还得评头论足他若极快时辰作好就得离开古香居,那般只留下钱府尹着实对长辈不够敬重了。
为了这幅《柳莺花燕图》,嵇浒可谓寻思入微,慢慢悠悠。周折整个下昼,楚楚小姐依然不见起身赶来。
夕暮时分,一皂隶赶来禀报钱府尹,他便是黄扬。“启禀大人,朝中钦差大臣已至府衙就等大人回府相见。”
什么?钦差大臣?好端端的钦差大臣赶来应天作甚?
厉目瞪了眼黄扬,这个皂隶贼精的很,嵇浒见他就厌烦,心下知晓就是他将秦龙真实身份为庄禹告知钱府尹的。
黄扬精贼的双眸早已瞥见嵇将军的不怀好意。他心下暗暗叫苦,冒险道出秘辛也没能从钱府尹那得来半点好处,得罪了嵇将军日后可别想安逸了。
“好,本官知晓了,你且打理琐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