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岫之中是如此的阒然、死寂,令庄禹心中满满愁苦无奈。他多想救出杨展,多盼沁姝早些离开嵇浒而与他相伴一道。
即使自个错手杀了沁姝二位哥哥,但他决心对沁姝一辈子都十成爱护来弥补他的天大过错。盼就盼沁姝不再错怪他对月儿的情谊误当情意就好。
忽的,洞外起了动静,他得藏身,若是月儿则罢,否则决计不能宣露身份在此。
果不其然,是月儿莲步徐徐而入了岩岫之中。“庄大哥,可饿着了吧?午错时分不想来了贵客,小姐命我沏了茶水才能走,故而耽搁这许久。”
已然申时两刻了,庄禹怎会不饿呢?不过,他又不是死人,就乎着白面馒头兑了些清水便用下了。此时月儿迟迟赶来将为他做午膳就再多吃些也未尝不可。
“不打紧,你做饭菜去吧!我还能等一会。”庄禹无力缓缓说话。
她颌首,淡淡笑容,转身之时迅疾敛去最后的一丝一毫笑意,面上显出的便是无奈的愁结。
过了些时候,月儿端来饭菜,放在庄禹面前。“庄大哥用饭。”
他“嗯”了一声,而后起筷,搛菜朝嘴里送。嚼了几口他相问。“近来见巧可有什么反常。女人家善变,月儿你可要小心了,万一她临时起意对付你,只怕你就无法安然无碍。”
月儿的心就似被鸨母狠狠捏在手中,令她痛楚难捱。“小姐没甚不妥的地方,月儿自然留心查看。”
“只怨我这身子还需些时日,否则便可早些劫取鸨母的钱银,你也能安然脱身了。”
“不必自责,逃出娼寮不急于一时,须得…须得谋划细致,不出半点差池…差池才成…”她都快欺瞒不下去了。可鸨母的话犹如恶鬼的魔咒令她窒息的无论何时何地都再不敢与庄禹同谋了。
“红玉那小丫鬟也需暗中查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也别什么人都信,万一见巧无碍,偏生红玉出了事,你的谋划也会前功尽弃的。”
他这是提点还是逼问?难道庄禹大哥探来消息,知晓红玉已经将她的谋划全数禀报了鸨母知晓?然,庄大哥一片坦然的模样,不似试探她呀?
“我…我会的,庄大哥放心。”她面上肃然一片。
用过饭菜,他心中好过了许多。帮衬着月儿一道将碗碟洗净,而后复回岩岫。闲来无事,打坐练气。
“庄大哥,有一事月儿不知当讲不当讲?”柳月儿双手交叠,放置小腹,立在庄禹身旁。
他睁开双眸,仰看月儿肃然模样相问。“什么事,你说吧!”
“事关…事关…事关劫取鸨母钱银成败…月儿不想你冒险了,要不,就别再…”
不待月儿说完,庄禹手一扬。“别担心,我身子一旦痊愈,就算鸨母身在娼寮,众龟奴把守我庄禹也不在意,必然一举劫了鸨母的全部钱银,再个将你与孟见巧、红玉的卖身契都偷出,还你们自由自在之身。”
“可…”
二人正说话间,迟虎兀地入了岩岫,满面笑容。“庄大哥…庄…”迟虎顿了顿,他瞧见了月儿。“月儿姑娘在此呀!”
月儿与迟虎互相颌首招呼。而后迟虎正对庄禹道:“庄大哥,我给你带个人来,你猜是谁?”
庄禹不解,只能忖度,不是杨展便是沁姝。“杨展真的放出来了?”
迟虎颌首,转身朝洞口之外抗声唤道:“杨展大哥还不赶快进来!”
自然,杨展现身,而他此番复回也满身伤痕归来,一眼便瞧出。可恨下了牢狱替众位兄弟受过。
他奋迅起身,直奔杨展身旁。“杨展贤弟,你…你受苦了。”
杨展登时就跪地施礼。“属下莽撞被几个皂隶陷害下了牢狱,令庄寨主担忧了。属下该死!”
“傻话,你为我龙山兄弟鞠躬尽瘁,我庄禹身子未愈之故不能亲自救你,害得杨兄弟遭罪这些时日。”庄禹的眸光充斥一丝凄凉,对好兄弟的牢狱之灾乃至伤体的愧疚之无奈。
“杨展受这点小伤不足为惧,只可恨属下不能亲手宰了那几个无耻的东西。”
“别担心,迟早我会同你一道对付害你的几个皂隶,非得手刃了他们不可。”
杨展点首,而后他启口。“庄大哥,你留在此处可挂念过某人?”
他以为杨展说的是嵇浒,毕竟两回救出杨展的都是嵇浒。“别提他,就算救了你也无法令我谅解他。”
迟虎、杨展二人听言立时敛去笑容,面面相觑,还是杨展憬悟的快些。“哈哈哈!庄寨主,你真的不想见她?”
“还见他?再多的帮衬也难以弥补对我龙山的伤害…”庄禹说着说着似有觉察。杨展的话分明含有别意。啊!杨展说的不是嵇浒,他指的是沁姝啊!“你是说沁姝姑娘,她无碍吧?”
“她能有什么妨碍?嵇公子对她以礼相待,庄大哥就别担心了。”迟虎一壁说一壁就朝岩岫之外再度抗声道:“沁姝妹子还不来与庄大哥相见?”
话音落,沁姝便徐徐而来,华服丽装,都是模仿周兰儿的装扮。她与月儿一般都是消瘦的身姿,弱柳扶风,再昳丽佳颜,妍笑若花,小别重逢之后的双眸渴盼,令庄禹第一眼观见就险些晕头转向,恨不能上前将她纳入怀中道不尽相思之苦。
二人皆不再动,只有目光相交,深深打量彼此。庄大哥面色稍稍好转了些,定然这些时日没暴晒所致;沁姝则神态自然,与嵇浒虽相伴,但决计可放心她没做出越矩之事。
“庄大哥”、“沁姝”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沉默打破,迟虎上前。“庄大哥,我扶你去歇息一会。”
庄禹点首,而后迟虎便扶着他的胳膊。岩岫本就不深,几步之遥就到庄禹歇息的石床边旁,然一壁走庄禹忍不住都回首再瞧瞧沁姝。
五人皆落座,此时月儿无话可说,她也不能再与沁姝多言什么,防备沁姝生起事端。好在,沁姝并未谈及月儿煽惑她离开篱院茅屋一事,朝月儿抿唇淡淡一笑算是招呼,而后她便理清思绪相问。
“迟虎大哥说庄大哥你腹部伤痕结痂大有好转,是不是?”沁姝眸光弱弱,不似寻常武艺女子那般的充斥强烈。
庄禹的确将自个腹部伤痕好转的话说于迟虎知晓的,也为了减少迟虎的担忧。“好多了,依赵郎中与徐朗中的法子抓了些草药敷上,不仅皮外之伤渐愈,断骨也不再隐隐作痛,全无妨碍。还真该褒赞徐朗中,这人贪恋钱财,但能耐也是高绝的。”
听言,沁姝当然心下欢喜,绝美韶颜亦怡悦显现。“庄大哥若能小心养伤,日后再图谋什么都令人可寄予厚望了。如今,再有艰难你也不可亲自出马,记住了?”
庄禹急忙颌首。“不会,我有迟虎、杨展二位好兄弟帮衬,整日吃香喝辣,什么琐事都不闻不问,日子闲逸着呢!”
大家听言都含笑在面。此刻唯有月儿冷面如霜。
“沁姝姑娘你也别担忧庄大哥了,这一趟椒城之行可有收获,我那庾胜兄弟的下落可查出个蛛丝马迹?”迟虎相问。
提及庾胜,当属庄禹最为惶惧,他端正的身子一动,面上一拧,眸光竦眙。
庄禹的举动身旁的四人都窥见了,可沁姝以为庄大哥气恼她与嵇浒一道离开,赶去椒城而神色突变。“什么收获也不曾寻得。啊!有一事我该说于庄大哥知晓的。”
吸了吸鼻子,庄禹克制心下不安道:“什么事?”
琼眸圆睁,沁姝便忘了端正挺秀,一会儿工夫便复回寻常时候的神色姿态,不再端正挺秀,微微佝偻着身子就扫视身旁四人道:“并非此次椒城之行一无所获。你们可知龙山一带再次藏匿流窜山贼?…”说及山贼沁姝还是顿了顿。琼眸瞧去庄禹和杨展并无多大惊悚的变化她便补缀说下去。“这些流窜山贼不问青红皂白,富贵贫穷,见着人就将人家洗劫一空,毫无道义可言。十里八乡乃至焚香礼佛的商贾、贵人都报了官府,盼求官府将龙山流窜贼人一网打尽。我与…我与嵇公子一番查探终究知晓了山贼的来路…”
“哦?你竟然与嵇浒查出来了?是些什么祸乱百姓的贼人?”迟虎一脸的疑问,插言道。
“襄龙教众,流窜贼首就是‘鬼王’江无形麾下爱将---长眉鬼。”沁姝几乎一字一字清晰说来。
“原来是这些邪门歪道的贼人,可恨!”杨展龇牙咧嘴,已然忘了自个有伤在身。
一个巴掌拍响,沁姝根本就没了那些个乖顺女子家的柔美,起身,得意洋洋,就差摇头晃脑说话。“长眉鬼这个万恶不赦的恶魔,杀人不眨眼,不知多少孩童死在他的手中,从应天祸害去了我椒城,不想在一山壑之间与我狭路相逢,我与嵇浒相互帮衬,最终我亲自手刃了长眉鬼这个恶魔。”
“你…你杀了长眉鬼?”杨展起身,手指着沁姝问话。
沁姝得意不消,颌首。“恶魔不杀留下他再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