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不知去往何处,眨了眨双眸,随口相问。“公子去哪?”
“严五干事尚未归来,就由你陪我一同。”
此言一出,许良心中估算了会,猜出。立时抱拳俯身道:“是!”
与两位郎中又简叙了几句无干紧要的话,随即,嵇浒离开。
主仆二人一道赶来的地方不是庄禹所在的茅屋那处,而是珠市鸨母的娼寮之所在。
倒无旁个要务,嵇浒此来也不是为了觌面鸨母,他来的缘故是想起了柳月儿。
然则,不巧的是偏生鸨母先个就与他遇上了。那鸨母自打知晓嵇浒的真实身份之后便对他恭恭敬敬,笑面候迎。“拜见嵇将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嵇浒心下虽对鸨母厌恶,但面上总不能宣露,佯装怡悦,噙笑就抱拳客套道:“原来是妈妈呀!在下此来又得添扰了。”
“啊哟!嵇将军大驾光临,我这老婆子求之不得呢!哪有添扰一说?嵇将军快快随我来,我们房里说话。”
嵇浒随后,鸨母老婆子碎步也设法生出莲花来,极力展露女人家的小巧,虽然已经满面老褶子,五十开外的年齿。
入了屋内,鸨母吩咐小丫头沏来茶水,奉上糕点,而后与嵇浒一道上座,这会她便启口道:“我说嵇将军,您不会无端赶来的吧?大驾光临究竟所为何事?”
鸨母久经场面,察言观色,早就猜出他来决计不是为了寻花问柳,必然专程为了某事或是某人。
嵇浒情知瞒不住,略思忖也没甚好避讳的便倒出来由。“在下想见见月儿姑娘。”
“哦?月儿啊?好,她为今服侍见巧也上心的紧,比之服侍兰儿那会也不逊色。我这两位宝贝女儿都对她大为赞赏。嗯!既然嵇将军钦点月儿,那我就让小丫鬟吩咐月儿立时赶来。”
“好!我就在此等候。”
鸨母眸光斜睨嵇浒,想从他面上瞧出些异样来,猜测他是不是记挂亡故的兰儿才念到曾经的贴身丫鬟柳月儿,若真如孟见巧所言,月儿果然与嵇公子有一腿,她这个鸨母倒乐于玉成他们二人的好事。虽然鸨母决计断定嵇浒不可能瞧得上月儿,只不过借助月儿来思念周兰儿罢了。
“要不…要不我替嵇将军安排上等雅间,嵇将军若对月儿有甚心思也就今儿个成全了您。”
蹙起眉峰,他若有所思,顿时心下阔明,这鸨母想到哪去了呀!顷时,嵇浒竟个红了脸,若同女子家的俊朗容颜上赤红一片片。
鸨母瞧见,取出绢帕掩口噗嗤一笑。“月儿已是碧玉年华,犹如花蕊一般娇嫩欲滴,虽然…虽然比不上兰儿、见巧那般美妍卓殊,可嵇将军瞧上了,尝尝鲜也必然能滋润稣舒…”
一扬手,嵇浒登时插言:“妈妈说得什么话?我来见月儿是要问些琐事,绝不是妈妈所想的那些。”
先个哑然,一会妈妈猝然敛笑。“哎哟哟!瞧我眼拙、心疏,竟个错会了意。嵇将军莫怪!”
“不怪,妈妈不必介怀。”
倏尔,鸨母起身。“不若这般吧!嵇将军随我来,我带你去见巧的香闺,让见巧展露技艺您瞧瞧可比得上曾经兰儿的本事,之后便让你与月儿私下见着,详谈也不迟。”
也不容嵇浒点首允准,鸨母起身就拽着公子的胳膊,反正这男子脸皮薄,过于羞涩鸨母也不大忧惧什么的,极尽讨巧他,无非日后也能在钱府尹那表功。
拽拽拉拉,嵇浒就被鸨母引去后山“解语轩”孟见巧那儿去了。
香闺静谧无声,临水倒影细细涟沦,一切都过于平静了。嵇浒来过此处,估摸着上昼怕是没客人来此所致。
闲来无事,如今的应天第一名伶正泼墨书写几行绢质美字儿呢!月儿坐在椅子上,则纤手托起香腮沉沉欲睡地斜着脑袋眯萋双眸。鸨母瞧见也不好动怒,干咳两声。
月儿一个激灵起身,瞧见鸨母立时福身示好。“月儿参见妈妈。”
如法,孟见巧也赶紧福身施礼。
鸨母浅浅一笑。“好了,今儿个生意惨淡,我给你们带来一位尊客,不过,即使我这儿再萧条也不会受嵇将军分毫银两的。见巧也别忙着写写画画的,赶紧收了,展露才艺让嵇将军鉴赏鉴赏。”
孟见巧头回见着这俊朗男子,始一抬眸,竟个有些恍惚,这男子怎的如此俊美,比之女子家来也毫不逊色,或有过之呢!
月儿赶紧不忘福身问候。“奴婢拜见嵇公子。”
嵇将军、嵇公子,见巧小小心思兀地舒开,她虽素未谋面嵇浒,但凭妈妈与月儿的话她猜到这俊美的男子便是前任花魁的爱郎了。有模学样,她随月儿一般福身,彤红的润唇启开。“见巧拜见嵇公子。”
“啊…啊…无需客气。”嵇浒反倒腼腆了起来,他自然也想瞧瞧如今应天第一美可比得过旧爱兰儿的娇美。
然,不出所料,孟见巧绝色美人不假,但真真与兰儿相比差距也能显见。好在,他不是赶来消遣时辰,也不会在意美人如何展露才艺,他要的是月儿给他一句实诚的话。
孟见巧虽然上回在鸨母那捏造月儿与嵇浒私通,然她不过凭臆想估摸嵇浒的俊朗大概面容,着实今儿真见上了,她的芳心竟个一窜,她知道先前的应天第一美周兰儿果然眼光不差,失身嵇浒也令女子家觉着不算亏骞,若能与他长相厮守或是服侍他身旁此生无憾了。
“见巧,你还不速速去换身行头?”鸨母催促。
“不必,不必。”嵇浒赶紧插言:“妈妈送我来此令在下感激不尽,这会也不敢添扰妈妈了,您还是忙自个的事吧!我见着月儿有些话想对她说说就成了。”
俊朗无匹的美男子是赶来找月儿的?她好赖也是当今的第一名伶,才艺并不在兰儿之下呀!孟见巧始料不到的他竟个对她的美色无动于衷。热烈的芳心犹如夏日一碗酥酪急速用下,一阵阵寒意顿生。
再想想,她又觉着不该有此念头,人家痴情男儿,为了一个周兰儿甘冒风险统摄军兵攻打龙山,开罪了一群山贼不说,连心爱的女子---周兰儿也为此命丧。然他却仍旧一心记挂周兰儿,为了周兰儿始终都在查探庄禹的下落,直至斩杀庄禹他才能平复心中的苦痛。即使庄禹最终摘取了兰儿的芳心,令周兰儿委身于他,结为伉俪,到底未必就是夺人所爱的罪魁祸首,是是非非也难以说得清了。不过,但凭嵇浒的执意可鉴,他对兰儿的真情天地也该为此动容,如此的好男子轻易见一个爱一个岂不是令人鄙夷?对她孟见巧不冷不热反倒令人敬佩嵇公子的为人才对呀!
心结开了,见巧也就稣舒了心绪。“妈妈示下,女儿不敢不从命。嵇公子若不嫌小女子才艺粗陋,比不上先前的应天第一美---周兰儿的技艺,小女子乐意为嵇公子献丑一番,也好令嵇公子替小女子提点提点,日后小女子的技艺便能再度长进。”
鸨母噙笑也不说离开,与见巧、月儿,三位女人家一道都将眸光瞧来嵇浒。
他越发腼腆,支支吾吾道:“好…好吧!既然…既然见巧姑娘有心展露技艺,那就请见巧姑娘施展高绝本领也让…也让在下一饱眼福。嘿嘿!”
总算是应承了,鸨母这会贼贼笑着,打声招呼、吩咐了月儿两句便走。
许良立在一旁,心下美滋滋,上算一回,不用花巨量银子就能瞧见应天第一美人的才艺展露,着实令他肥脸笑容不辍。
孟见巧与柳月儿都不敢撵走许良,毕竟嵇公子显赫,人家主子都没示下随从离开,她们怎好多话。反正今个上昼没生意可做,妈妈带来钱府尹的上门贵客,她们也情知再多的才艺展露也没银子可收的了,多一个下人瞧了就瞧了,反正都是白忙活。
如此,依法素日来的一套行头换上,琴箫等丝竹一应展露,那许良早就听得如醉如痴了。再一会又是孟见巧最拿手的技艺便是舞姿,纤细柔媚,含娇慢舞。闺房之中馨香润鼻,令人若梦若幻。
直到这会,别说许良为之云里梦里的陶醉不堪了,嵇浒也觉着阵阵酥麻,全身上下都对见巧的本事暗暗迷离软塌。
一舞罢了,见巧再则便是书、画的展露。话说书画并非讨巧尊客的技艺,只因见巧工于绘画,她虽从未见过嵇浒,但月儿闲言碎语时她记得月儿提及过嵇浒绘画的能耐,如此,随后的舞技停罢,非得书画一幅与嵇浒,请他指点斧正。
女儿家的心思浓浓萦于心头,她渴盼今日就令嵇公子对她也动了些许的心思,哪怕就那么一点点,若日后与月儿相谋成事,偷回了卖身契,嵇公子再个眷顾她,日后做了将军的妻子,就算是小妾也美的不行了呀!
月儿只管奉命行事,重新取来纸笔,砚滴滴出清水,细细研墨,须臾便成。毕竟方才见巧还写过字,砚台尚未干涩。
这次她不是写字,而是一幅山水画瞬间便成就,之后倒是写了几行小字,一首七言便完。
嵇浒观的入奇,不承想孟见巧的舞技还有绘画的本事都比兰儿高出许多,这女子清妍超俗,细细打量也美的出了尘俗,若同仙女降世,令人多瞧几眼都心下稣活不已。
“嵇公子肯否厘正一二,小女子当感激不尽。”见巧莺言燕语的。
嵇浒双眸越发贼亮,偷撷着见巧的乖顺与魅惑。垂首,他细细观来,见巧的书画都属上乘,笔力荏弱倒也娟秀,画作意境悠逸绵连。山石、苍松、小桥流水、茅舍、牧童,细致入微。
“妙,实在是妙!见巧的画作堪比当世名家,你这本事日后就算闯荡在外也无忌没饭吃了。嘿嘿嘿!”不过一句打诨的话,嵇浒也没多深了里想。
甫听此话,孟见巧一个颤栗,窘色上了佳颜。“嵇公子谬赞,小女子怎敢与当世名家相提并论,不过是个卖笑的苦命女子。”她倒干脆,说话间珠泪就滚落了下来。也不忌月儿与嵇浒随从许良就在边旁呢!
顿时,嵇浒也不敢含笑大赞了,他想起了兰儿也是如此的悲悲戚戚的,无非就是想逃离娼寮,不用忧惧日后的悲惨下场。
是啊!兰儿有心逃离,那么见巧呢?她也是女子家的,及笄之年,离碧玉年华也是越发近了,日后鸨母必然也会对见巧若同兰儿一般逼迫她接客,也即是说见巧不设法逃离娼寮就得入了火坑,没有活路,往后便要暗黑无光的凄苦度过此生了。
月儿赶紧取出绢帕。“小姐别太悲伤了,嵇公子瞧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