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只是开始。
两架轰炸机紧接着又扔下了七枚燃烧弹,这才扬长而去,只留下侦察机在原地继续侦查。整个外蒙匪军营地火焰四起,黑烟直冲云霄,烟火之间到处都是挣扎呼救的憧憧人影,殉爆的子弹炸药则像除夕夜的烟花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但爆炸声再大,依然遮掩不住那些凄厉的惨叫声。
有一枚燃烧弹稍稍有些偏离营地,误落在布尔干河畔。河面的坚冰经历了整个冬天,厚达三四尺,居然被燃烧弹融化形成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深潭,很多人都想用水扑灭身上的烈火,于是奋不顾身地扑进了冰冷沁骨的布尔干河,谁知在冷热交侵之下,他们死得更快。
河对岸阿尔泰巡防营的所有官兵都默默站在河边,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尽管不远处就是烈焰熊熊,不时有风将热气席卷而来,但每个人都从心底里泛出无尽的寒意,只冷得他们面sè苍白、手足坚硬、浑身发抖,许多人情不自禁开始向自己的神灵祷告:
“长生天保佑!”
“我的胡大啊!”
“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来佛祖、列祖列宗在上,保佑小的平安!”
大火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熄灭,帕勒塔硬起胆子带着部众越过了布尔干河。在路过燃烧弹形成的深潭时,可以看见深潭的水面密密麻麻飘满黑炭似的人体,却没有一个发出呼救响动。想来都已经死去很久。
外蒙军的营地经过燃烧弹的洗礼再也看不出半分原先的模样,毡包、帐篷、壕沟、工事都已经荡然无存,那些喧闹的蒙古汉子现在也永远地安静下来。以前骑马纵横、shè猎摔跤的强健身躯要么葬身火海化为灰烬,要么被烧得肠穿肚烂、面目全非。
一路走来,八个巨大的弹坑可以历历数出,弹坑周围数十米内的一切都被熏成黑sè,被烧焦的人体依然袅袅冒出烟气,不时有内脏受热崩出洒落一地。不少人被烧得体无完肤,却还没有即时死去。在地上辗转呻吟、厉声惨叫,只求速死。这时帮他补上一刀给个痛快,不是残忍。而是无上的慈悲!
巡防营官兵的呕吐声也是此起彼伏。这些胆敢跟过来的士卒大半都在剿匪平叛中见过血,现在还能吐得天翻地覆,足见场面惨烈程度。
丹柏江村带过来的一千多人,经此一役能够完好无损的不过两三百人。勉强落个囫囵身子的大概也还有两三百人。其他人都已魂归泉壤。残存的士兵失魂落魄地站在不远处,对于迫近的巡防营士兵毫无反应,一个个目光呆滞,牢牢盯着黑sè的营地遗迹。
如果xinjiāng以后与孙元起作对,自己是不是也难逃这一下场?想到此处,帕勒塔情不自禁浑身打了个寒战。
两架轰炸机上的投弹员浑然不知自己在无意之中犯下了多大的杀孽。他们返回安西州机场稍事休息,在补充完炸弹燃料之后再次起飞,直奔外蒙西部重镇科布多城。
对于中国人来说。科布多城应该是个难以忘却的城市。
科布多,又作“和卜多”。雍正八年(1730)始筑科布多城(今蒙古国科布多省省会),因其濒临科布多河而得名。乾隆二十六年(1761)置科布多参赞大臣,统辖杜尔伯特部及阿尔泰山一带诸部落。此后,科布多参赞大臣管辖的地域也被称为“科布多”,辖地面积大约40万平方公里。
宣统三年(1911)武昌起义发生后,哲布尊丹巴在沙俄策动下宣布外立,并派黑喇嘛丹毕坚赞等率兵西进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丹毕坚赞是20世纪初期活跃于中国外蒙古、内蒙古、甘肃地区的传奇人物,因为他总是以喇嘛形象示人,故而又称黑喇嘛或假喇嘛。他自称是出生于俄罗斯的蒙古人,俄罗斯驻库伦领事馆也证明他是俄罗斯公民,但他却一直在中国境内从事反对中华统治、策动立的活动。
丹毕坚赞自称是上天派来自中国人手中解放蒙古人的使者,不遗余力地鼓吹立,癫痫病发作的外蒙各部札萨克(官名,蒙语“执政官”的意思)也纷纷响应,唯有科布多的杜尔伯特汗噶勒章那木济勒效忠清朝,仍听科布多参赞大臣溥节制。
1912年5月,丹毕坚赞率库伦“duli”军5000余人,在沙俄支持下联合海山、马格萨尔扎夫进攻科布多。当时科布多城只有守军300多人,北洋zhèngfu电令xinjiāng都督杨增新派兵援救,但xinjiāng援军因为俄国阻挠等原因迟迟不能开拔,致使数百守军困守孤城。三个月之后,外蒙古军终于攻陷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科布多城,驱逐了末任科布多参赞大臣溥,科布多旧城也被外蒙古军队焚毁。
不久科布多全境失陷。
丹毕坚赞对中国非常憎恶,对待中国俘虏更是极为残酷,曾以匕首划开俘虏胸膛,亲手伸入胸腔摘取心脏,然后使用这些心脏与俘虏的大脑、血液混合,献祭于藏传佛教诸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因为对外立“有功”,被哲布尊丹巴封为活佛,成为外蒙古西部的军事统治者。
正是由于丹毕坚赞的罪恶行径,孙元起毫不迟疑地把科布多城列为这次打击的重点目标,发誓要把丹毕坚赞藏身之处炸成一根烂油条。
1913年2月1ri下午一时许,正是达官贵人饮酒作乐酒酣耳热的时候,两架轰炸机在侦察机的引导下飞临科布多城上空,对城主府、丹毕坚赞住宅、军营等地点投掷了8枚巨型汽油燃烧弹,顷刻之间将这几处地方化为一片火海。
1913年2月2ri下午一时许,两架轰炸机在轰炸完乌里雅苏台之后再次光临科布多城,对剩余的军事要地进行轰炸。不过这次效果明显没有上次那么突出,科布多城王公喇嘛一听到“嗡嗡”的飞机声音,就像受惊的兔子,立即跳上快马向城外狂奔。从天空上看,科布多城仿佛如同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不管是活佛喇嘛还是走夫乞丐,都拼命地远离这座灾难之城。
1913年2月3ri下午一时许,恐吓完库伦之后,两架轰炸机又一次莅临科布多城进行例行轰炸。不过这次每架飞机只携带两枚燃烧弹,因为此时科布多城已经成为无人居住的鬼城。除了燃烧弹,飞机携带更多的是宣传单,在宣传单中孙元起明确指出:除非丹毕坚赞身逃到国外,否则将对他的藏身之所进行持续无限制轰击。
但谁也不知道丹毕坚赞身在何处,此后他也没有再出现过。绝大多数历史学家猜测他已经在第一天的轰炸中死于非命,但这个猜测无法获得证实,因为熟悉丹毕坚赞的人大部分已经在轰炸中死去,少数知道的也都怕受株连而逃之夭夭,没有谁愿意出面作证。于是丹毕坚赞的生死就成了历史上的一个谜团。
对于孙元起势若雷霆的惩膺行动,作为受害者,不知是轰炸的效果太过震撼,致使库伦当局惊讶失声,还是外蒙幅员辽阔交通不便,导致抗议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到běijing,又或者是撒在库伦的传单威慑力十足,吓得哲布尊丹巴闭口不言,总之,外蒙保持了少有的缄默。
袁世凯素来消息灵通,无论是孙元起派轰炸机出动,还是四省三路出兵,他肯定都了如指掌。不过他对外蒙早已心怀不满,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才没有出兵,此次由孙元起代劳,揍得哲布尊丹巴晕头转向,还是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心里爽得跟刚做完马杀鸡一样。他又怎么会自己主动捅出来呢?
英、美、ri各国使馆或许知道一些端倪,但决不会主动替沙俄或外蒙出头。
所以最后跳出来的又是俄国人。
俄国驻华公使库朋斯基很快就中队杀害俄国侨民及外交人员、损害俄国在外蒙的利益,气冲冲地向袁世凯、外交部提出严重抗议,并索要巨额赔偿,声称中国zhèngfu如果不在24小时内做出答复,一切后果自负。
外交总长陆徵祥作为老牌外交家,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国zhèngfu对贵国在华侨民及外交人员的遇难、以及造成的利益损失表示遗憾,不过——”
“不是在华,是在外蒙!”库朋斯基纠正道。
陆徵祥道:“请问公使阁下,外蒙是不是中国的一部分?”
“根据去年12月提出的中俄交涉六项条件,在两国没有签订条约之前蒙古为主权国家,所以现在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库朋斯基据“理”力争。
“既然如此,那陆某就和公使阁下好好探讨一下外蒙问题!”之前陆徵祥每次去找库朋斯基商谈取消《俄蒙协约》问题,他都态度强硬不予回答,甚至干脆避而不见,这次送上门的机会陆徵祥自然要好好把握,“说到中俄交涉六项条件,我们必须要先从《俄蒙协约》说起。贵国擅自与库伦签订《俄蒙协约》……”
“……”库朋斯基只好满头黑线地和陆徵祥辩论起外蒙地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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