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许久都没有被人这样轻声细语的安慰过。
除了眷恋之外，叶蓁还有一丝不舍。
她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多。
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情绪上的波动。
或许是因为早就知道外公的结局。
所以在见到他的时候，叶蓁只想留下更多的回忆。
哪怕不能明说，也要让他相信。
有些人真的穿越时空。
为他而来。
想到当初谢老爷子说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外公的遗体，叶蓁心里的酸涩就抑制不住。
她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蓄了些雾气：
“爷爷，你们工作的这里，平时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叶庆怀长笑一声：“就算是在家里坐着，也避免不了有危险，孩子，永远不要害怕有困难，国家会保护你。”
叶蓁强忍着泪水。
这样的话，她再熟悉不过。
“可是这里的条件这么艰苦，您具体的工作位置在什么地方？我是这里的常住居民，兴许以后可以帮得上忙。”
她迫不及待地开口，有许多问题都想要问清楚。
如果知道叶庆怀负责的工作区域——
或许她还能做些什么。
叶庆怀只是低笑一声：“我们这里相对比较安全，如果真的有什么我们都应对不了的意外，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躲得越远越好。”
他们的工作区域都是保密的，甚至有些人隐姓埋名，用的都不是自己的名字。
叶蓁红着眼眶，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她深感无力，明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却无法阻止。
“可是，万一我能——”
“孩子，你要相信我们。”
叶蓁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帐篷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一股冷气袭来。
“叶老！小胡手被冻伤了！手套粘在手上下不来——”
两个小战士簇拥着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子过来。
他们路过的时候，身上带着凉意。
叶庆怀连忙起身，被冻伤的小战士脸颊起皮。
他颤抖地举着一只手，手套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
“你们两个动作小心一点，你先坐下来。”
小胡顺势坐下，因为疼痛，他脸色隐忍。
这样的事情似乎每天都在发生，叶庆怀已经轻车熟路。
叶庆怀小心翼翼的，花了好长时间，才用剪刀处理了被冻在他手上的手套。
“冻得确实有点严重，处理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儿疼，你稍微忍一忍，很快就好。”
小胡一双手红肿，关节处僵硬，里面的血液都仿佛被冻成了冰块。
轻轻摸上去，像是石头一样。
叶蓁看得胆战心惊。
她接触过不少疑难杂症，但是冻成这个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处理起来没什么难度，但是可想而知伤者的痛苦。
叶蓁从床上起来：“爷爷，我帮您一起！”
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伤员。
其中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冻伤和眼睛畏光。
高原上条件有限，就连看病都得排队。
叶庆怀每天处理的伤情将近几十人，这样强的工作量，哪怕是个年轻人，都有些吃不消。
叶庆怀用雪把小胡的手搓热，一直到他两只手全部红彤彤的，手上也有了些温度，老爷子才停下来。
“以后出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保暖，这样的手套厚度还不够，今年新的物资已经下来了，你没有去领吗？”
小胡额头上冒着冷汗，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想等到天再冷一点儿的时候再用，没想到这场风雪来得这么突然。”
叶庆怀拿了冻疮药，轻轻倒在他手上，又用绷带缠绕好。
“过了今天晚上可能会有点痒，千万不要去挠，痒的受不了就过来找我拿点儿药。”
小胡点头，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两只手，回了寝室。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叶蓁一直跟在叶老爷子身边忙前忙后。
这场风雪持续的第六天，已经是第一百多个战士过来看病。
看着叶蓁熟练的配药，小战士讨着自己的胳膊，笑道：“叶老，这是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模样和习惯都和您一样，要不是知道您女儿还没有生孩子，我们还以为这是您的亲外孙女！”
对于叶蓁的身份，不是没人好奇。
她给人看病的姿态和叶庆怀如出一辙。
要不是两个人相差太多，都有人怀疑，叶蓁是不是他的女儿。
“当初卫国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是她出手相救，小姑娘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医术了得，有她在，给你们的治疗也能事半功倍。”
关于叶蓁的事情，大家虽然多少听说了一些。
但看她这个年纪，怎么也不像是精通中医的。
可这些话从叶老嘴里说出来，总归不会出错。
看到叶蓁的动作麻利，扎针也不拖泥带水，给大家处理伤口的时候，也是又稳又轻。
渐渐的，大家也都把她当成了内部的医生。
“孩子，病人不多了，你帮忙去烧一壶热水，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了。”
叶庆怀看了一眼后面排队的人，今天的工作量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有叶蓁的帮忙，他确实轻松了很多。
叶蓁放下手头的活儿，很快又去烧水。
虽然她不能进空间，但是灵泉水还能用。
只要有机会，她都会把战士们要喝的水换成灵泉水。
一来二去，在体质上多少有些体现。
“马上就要春节了，现在的局势这么紧张，估计今年又不能回家过年了。”
叶蓁正烧着水，旁边的几个小战士聊起天来。
叶蓁侧耳听过去。
原来都快春节了吗？
难怪最近大家的情绪都不太对。
“谁说不是？我已经有四年没有回去了，我上一次探家，娃娃刚出满月，小小的一团，跟个肉丸子一样，现在都会打酱油了吧。”
一个老兵深吸了一口烟，他神色如常，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我女儿，我媳妇给我写信的时候说孩子个子很高了，我寄回去了一些钱，让她给孩子买两条裙子，也不知道在回去的时候，孩子还认不认得我。”
叶蓁低头，如鲠在喉。
这些战士守护着祖国的边境，所有人合家团圆的时候，他们只能看着远方的月亮，拜托它为家人捎去安康。
“我比你好点，我两年没回，知道我娘的眼睛有没有好一些。”
大家三言两语，气氛也渐渐地活络了起来。
叶蓁坐在旁边，一只手撑着下巴。
她听着外面的风雪。
此刻，外面那样极端的环境，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