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看着躺在实验床上,看似任他摆布的迟倾,心底不是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这一切想法都在眼神接触到祁弥的时候烟消云散,他的确可以在剥离寄生体的时候做点手脚,让祁弥今日走不出这里,但他不敢赌这会不会被祁弥发现。
一旦被发现,他自己也活不过今天。
其实剥离寄生体并不是件难事,在当初寄生体还在祁弥身上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用常规的手术来进行剥离。此刻在大多数人都进化出异能的情况下,顾渊就有了更多的非常规方法,但为了引起祁弥的疑心,他干脆让祁弥自己来完成第一步——
剖开迟倾的身体。
“等等,”迟倾睁开眼,望着顾渊和祁弥二人,“直接剖啊?要不要把我敲晕过去得了,这样我也不用担心痛不痛的问题。”
“没用的。”
顾渊面无表情地说道:“连麻药对你们都没用,就算把你敲晕过去,到时候的疼痛也会唤醒你,所以不如先适应适应,说不定你的疼痛阈值会跟着上升,那样就不会被直接疼死了。”
即便知道顾渊是在自胡说八道吓自己,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被吓到了,迟倾咽了咽口水,“……行吧。”
他再度躺回去,攥紧了双手,紧张而焦急地等待这疼痛袭来的那刻。
片刻之后,他的手被轻轻握住,祁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哥哥,不用害怕,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迟倾还没来及感动,一股令他思绪瞬间短路的疼痛自己胸口处飞速传达至大脑,大滴大滴的汗从浑身各处冒了出来,他咬紧牙关,才没有让自己哀嚎出声。
凉意慢慢从胸口钻进了他的胸腔,在接触到那最重要器官的一刻,迟倾心脏都漏跳了两拍,他很想睁眼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又怕自己接受不了这样血腥的场面,万一到时候被吓得直接晕过去,那多丢人。
不对,晕过去不刚好合他的意?
众多纷乱的思绪在迟倾的脑子里盘旋,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佩服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想这些有的没有,但凡是换一个人,现在早就被疼得嗷嗷叫了,或者严重一点,直接死翘翘了也说不定。
在万般纠结之下,迟倾还是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他发誓,这一定是自己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但长得很像八爪鱼的东西死死扒在他的胸口处,身上全是黏糊糊的血肉,还有和那“心脏”差不多材质的肉瘤外皮,看得他是阵阵反胃,原来就是这玩意儿一直寄生在自己心脏里吗?
那祁弥说他以后会变成怪物也说得过去了……
毫无征兆地,上一秒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的迟倾,下一秒就脑袋一歪不省人事了。
“正常现象,”顾渊嗤笑一声,他最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上演感情至深的戏码,“当初将这玩意儿从你身体里剥离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反应,而且还需要再来几个回合,他才会彻底适应没有寄生体的身体。”
“……”
很奇怪,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晕过去了,但却还是能听到外界嘈杂的声音,那是顾渊在和祁弥说自己的状况,祁弥似乎没有说话,迟倾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身体像是被柔软的棉花包裹了起来,这种落不到实地的感觉让迟倾一颗心始终悬着,空落落的。眼前也是一片白光,顾渊的声音似乎在慢慢离自己远去,到最后一点都听不到了,周围安静地可怕。
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种想法忽然出现在的迟倾脑海中,他想要睁开眼睛,努力了一会儿却发现这不过是自己徒劳的挣扎罢了。
“……倾倾。”
迟倾忽然卸了所有的力气,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缠绕着他,让他浑身都生不出力气,暖意自四肢攀延而上,眼前莫名湿润,似乎有什么液体滴落在了自己的眼睛之上。
他下意识想用手去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可以动了,在摸上眼睛之后,冰凉的触感让他骤然回神,猛地睁开了双眼。
只不过眼前的场景让他有些发晕。
这是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入眼处雪白的天花板吊着有些老旧的灯,暖色调的灯光在不算大的房间内格外温馨,窗户外传来几声零星的鸟叫,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噪音,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和祥和。
视线下移,迟倾发现原来身上的暖意来自于这床厚厚的被子,他掀开被子,暖意很快消失,甚至还觉得有些凉,等待一会儿之后,他才适应了温度的转换。
来到窗边,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鸟语花香,而是一栋更比一栋高的大楼,窗外只有一个小小的沙地,似乎是供孩子们玩乐的场所,旁边栽了几棵不算高大的树,也不像是有鸟的样子。
正当迟倾觉得奇怪的时候,鸟叫声有响起,四处寻觅,他在一棵树的后面发现了一个看着自己的孩子,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微启的最后发出类似鸟叫的声音,原来是他。
虽然离得比较远,但迟倾还是看清了那孩子的样貌。
不得不说,现在就看得出不俗的颜值,等以后长大了更是一等一的抢手。
那小男孩对自己招了招手,似乎发出鸟叫就是为了让他到窗边来。迟倾知道对方是来找自己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朝着对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现在就下去。
为了不让小男孩等急了,他小跑了两步,却差点没被自己给绊倒,本来是想用双手撑着地面免得自己摔得太难看,却没想到这两只手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始料不及的他,最后还是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不知道为什么,摔倒了迟倾的第一反应不是立刻爬起来,而是冒出来一种想仰着头大哭的冲动。
不对劲。
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的他,终于注意到自己尺寸有些奇怪的小手和小脚,但还没等他多想,面前的房间门就被打开了,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这个角度,迟倾看不清两人的面容,但却能听清他们对自己的称呼。
“呀,我们的倾倾怎么摔地上了呀?”
“疼不疼?能不能自己爬起来?”
前者是女性,后者是男性,他们好似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一个温柔一个严厉,而自己,迟倾,就是他们的孩子。
迟倾震惊了,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看清楚这两人长什么样。没想到他都还没站稳,就被人用两只手托着腋下抱了起来,在上下晃动的过程中,迟倾终于看清了这一男一女的长相。
女人笑意嫣然,眼底温柔,眉毛弯弯的,连眼角笑出来的纹路都是那么的美好,仿佛此刻被她托举起来的孩子,就是她这一辈子最满意的杰出作品。
而男人看似要装出严父的形象,但神情中的宠溺却逃不过迟倾的眼睛。
莫名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迟倾的眼眶一颗颗滑落,他伸出手,笨拙地叫着:“爸爸……妈妈……”
多么陌生的称呼和人,此刻他们的形象重叠在一起,化作唤醒迟倾尘封记忆的一句——倾倾。
那此刻正在屋外等着他的人,不用多想,那肯定是祁弥没错了。
虽然贪恋和父母相处的时光,但二人的工作性质显然不会让他们有如此多的空闲时间来陪迟倾,所以在确定迟倾没什么事之后,他们就把迟倾带到了客厅,并且开门把外面的祁弥放进来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趴在窗边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迟倾这才转过身认真地打量着这个迷你版的祁弥。
看了一圈之后,迟倾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的祁弥看似和之后的祁弥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但他肯定这是祁弥,而是还是表面上五岁,实际上不知道几十岁的怪物祁弥。
原来他们小时候真的认识,看来这一点祁弥没有骗自己。只有还有一个疑惑的地方,那就是迟倾的父母都知道祁弥的存在了,为什么还会放任他和小时候的自己玩呢?难道他们不知道祁弥的真实身份?
应该不太可能吧?
“哥哥,怎么不说话?”
迟倾的思绪这奶声奶气的哥哥被打断,他走到祁弥的对面坐下,十分严肃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五岁多一点,”脸上婴儿肥都还未退去的祁弥回答他,“我不是告诉过哥哥吗?为什么现在又要问一遍?”
迟倾跳下沙发,走过去捏住祁弥的脸:“你小子现在五岁?鬼才信你,五岁说话能这么流畅,还知道反问我?”
他这话一出,小小的祁弥明显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扭捏了一下身子,将声音也放低了,“哥哥,祁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算了,就算逼问他,他估计也不会说。只是现在有个问题,迟倾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自己小时候,那他该怎么清醒过来呢?
等会儿,这不会就是死前的走马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