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忽然就笑了起来,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笑得不能自已,他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盯着面前的人,脸上沟壑纵横,“你在叫谁顾渊?你在叫谁顾渊?”
同样的一句话,他重复了两次,顺带把手中的书合上,放在桌前,二人中间。
顾渊嘴角抽动着,“说这话有意思吗?”
老人不说话,他手腕上带着一款老式的机械表,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中,指针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他低头把玩着机械表,在对面的人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才慢悠悠开口道:“七号,你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
原来,在这个屋子里看书的人才是真正的顾渊,而顶着这个名字在外行走的“顾渊”,则是在许久之前就培养起来代替他的人。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前面六个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顾渊本人淘汰,只留下了现在被称作七号的这个“顾渊”。
但七号自己并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顾渊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书,“你看你,这么控制不住情绪,平时多看看书,陶冶一下情操,免得被情绪牵着鼻子走,成为情绪的奴隶。”
面对他的心灵鸡汤,七号并不买账,他一把将桌上的书扫了下去,眼神不善地盯着顾渊。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派了那么多人都没能留住迟倾,就是因为他身边那个结合体,”说到这里,七号简直气得牙痒痒,“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结合体的底细。”
顾渊身体往后依靠,姿态懒散,他挑眉,指着躺在地上的书,“捡起来。”
七号的腮帮子瞬间鼓起,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起身,弯腰,将那本书原原本本地递给了顾渊。
“年轻人就不要这么冲动,”顾渊笑得慈祥,“冲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七号双手抱臂,他做顾渊的替身已经三年了,早就习惯了将自己的行为举止包装成一个老人,此刻冷不丁被对方称作年轻人,很是别扭,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着等待顾渊的下文。
顾渊见他终于冷静下来,满脸都是欣慰。
“这样才像样。”
他忽略掉七号抗拒般的姿势,端起自己的水杯润了润嗓子,“前段时间二层不是抓了一对闯入研究院的兄弟吗?你应该还记得吧。”
七号点了点头,“记得,他们怎么了?”
“怎么了?”顾渊轻声两声,“你忘了他们说001号回来了?”
再次听到这个令人胆寒的数字,七号的瞳孔猛然缩小,不是他没有往这边想,而是不敢,因为001号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在太过深刻,甚至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被其惊醒的程度。
他艰难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你的意思是,那个结合体是001号?”
顾渊的表现就要比他淡然许多,他笑道:“可能性有。”
不过也不排除这只是一场误会,那个提到001号的人只是查到了一些古早的资料,借此来恐吓他们罢了。再者,001号都消失了这么久,活着与否都还是个问题,而且它这么憎恨巴别塔,真的会主动回来吗?
这些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不过刚好可以借此来敲打敲打七号,何乐而不为呢?
顾渊说完这些,七号还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震惊和恐慌,顾渊也不着急,慢悠悠喝着水,房间内只余下他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
不知道脑中经历着怎样复杂的情绪转变,反正这些都在七号的脸上体现了出来,可谓是把喜形于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按理说他在外用顾渊的身份行走了三年,应该早就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却表现的像个毛头小子一般青涩无知。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001号而已。
他不甘心地问顾渊,“你难道就不担心吗,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杀了你,毕竟你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吗?”
“可别给我戴这个高帽子。”
顾渊双眼眯起,嘴角笑容不变,“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功劳。”
他居然把这个称之为功劳,真是让七号没有想到,七号忽地趴在桌上,双手撑着桌面,借此靠近顾渊,“你就真不怕我会把这一切捅出去,到时候想杀你的人就不知001号一个了。”
顾渊不急不缓地将书翻到下一页,反问七号:“做我的感觉怎么样?”
七号冷笑一声,“真希望你现在就死了,那样就不存在替身和本人的差距,我就是顾渊了。”
“那你就会错过很多情报,”顾渊叹息着摇摇头,“你会后悔的。”
这也是七号到现在都没有对顾渊下手的原因之一,不管再怎么样,他毕竟还只是个替身,有太多本人才知道的事他一概不知,这无疑就增加了他暴露的风险,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顾渊暂时还不能死。
离开前,七号扶着没有门的门框,回头看顾渊,“你最好现在就开始祈祷,那个跟在迟倾身边的人不是001号,不然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你推出去挡刀。”
顾渊微笑,“好的。”
他无所谓的态度才最令人气恼,七号差点把自己牙咬碎,恶狠狠盯了顾渊几眼之后,才转身离开。
在漆黑的通道中,他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走出这里,他就还是顾渊。
……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他们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迟倾勾着祁弥的脖子往后看去,「法夫尼尔」带领着一群长相稀奇古怪的怪物跟在他们身后,离得距离不近,但伸出手,迟倾还是能够感觉到属于「法夫尼尔」的热度。
祁弥灵巧地落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听到迟倾的问题,他定住,没有再继续往前,后面的怪物跟着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去母胎,他们不是在跟随,而是像赶鸭子一样把我们往那边赶而已。”
第一次被形容成鸭子,迟倾忍俊不禁,“那我们去母胎干什么?还有,去哪个母胎?我们刚才不就路过了一个?”
“首都那边,”祁弥将迟倾放在他的膝盖上,没让他往下看,“首都的母胎是最先出现的那个,而我,也是诞生于它。”
迟倾只根据周围的情景,就大概能猜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没有恐高症,但不往下看绝对是个明智的选择,他观摩着祁弥线条分明的下颌,心情愉悦地准备活跃一下气氛:“那一定程度上,首都的母胎也算是你的母亲了?”
祁弥并不排斥这个说法,“算是吧。”
“母胎有意识吗?”迟倾想到那个像大肉瘤的东西,“它知道你的存在吗?”
后面的怪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祁弥往后瞥一眼,它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知道吧。”
“知道吧?”迟倾小声地重复了一声,吧的意思就是不确定?还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想说?他还想再追问,祁弥就收紧了抱着他的手,再次朝着首都的方向进发。
天边的夕阳将白云染成彩色,临近夏日,气温已经在慢慢身高,此刻吹在迟倾脸上的风却格外凉爽,他抬头迎向夕阳的方向,舒服地眯起了眼。
“你这么过去不累吗?”
迟倾忽然想到一件事,“要不我们去找辆车?”
“哥哥这是对我体力的质疑吗?”
总觉得再说下去,话题又会偏到什么奇怪的方向上去,为了避免这情况的出现,迟倾及时打断他:“行,那你继续,我闭嘴,不打扰你。”
在离开巴别塔的时候,迟倾为了不暴露他们的行踪,就将手环摘下扔在巴别塔附近的树林里,现在没了可以看时间的工具,迟倾对时间的流逝都顿感了不少。
夕阳变成残阳。
迟倾无聊得很,他觉得既然都出来了,没必要这么着急赶着去母胎吧,在野外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也行,只是这后面跟着的怪物有些难搞。
耳边响起迟倾的叹气声,祁弥问他怎么了。
迟倾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只要是迟倾的要求,一般情况下,祁弥都会无条件地答应。
迟倾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他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以「法夫尼尔」为首的这些怪物,祁弥就转过身去,视线冷不丁落在「法夫尼尔」身上,「法夫尼尔」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安地扇动着翅膀。
他好奇地看着这一切,预想着祁弥会怎么跟它们交流。
“滚。”
迟倾:?
就这么简单粗暴?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除暴,而且及其有效,在祁弥一声滚之后,「法夫尼尔」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振翅拔高自己的位置,然后朝着与他们不同的方向飞走了。
后面的怪物在「法夫尼尔」离开之后,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很快也四散离开了。
“那哥哥想去哪儿?”
其实迟倾也没想好,他沉思了一会儿,“要不……?”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祁弥捂住了嘴,他不明所以,祁弥勾着唇,“有狗追上来了,阴魂不散,我们得先把他处理掉。”
这是迟倾见到祁弥以来,第一次看到他攻击性这么强的时候,居然直接说别人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