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这里之前,迟倾多少是有点紧张的,他曾担心过可能会出现的每一种情况,也想过万一到时候意外发生,却没有人及时反应过来,只靠他一个人,能不能安全活下来,但到了此刻,他的心底只余下平静。
“由于治疗的前提是必须要有伤口,但这些志愿者的伤在来之前就已经被治好了,所以第一步是由我的助理控制机械臂重新在他的身体上制造伤口。”
顾添天说着,和助理交换了一下眼神,助理心领神会,埋下头去操作电脑。
这个过程很快,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迟倾看到那人在没有被麻醉的情况下,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应该是疼的。
接下来就是该他上场了。
“在治疗的时候你要仔细观察,一旦他出现提前感染的,或者是血液溅射、肌肤腐烂膨胀,也就是任何可能存在感染扩散的情况,立刻远离,明白吧。”
说这些的时候,顾添天的神情十分严肃,搞得迟倾都跟着他紧张了起来,明明刚才都差不多冷静了……
没想到姜白也跟着顾添天说:“对,保护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季怀南则是冲着他疯狂用眼神示意。
“应该没事吧,”迟倾咽了咽口水,“之前也治疗过一些人,都还好好的,哪儿有这么多危险。”
这一听,顾添天就来劲了,他满怀期待地看着迟倾,“那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都治疗过谁?他们确定被感染了吗?如果还能联系得上的话,我希望你能让他们来这里一趟。”
至于来这里干什么,无非就是帮着做实验呗,迟倾明白得很。
他摇了摇头,“抱歉,我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至于联系,估计也困难。”
眼中的期待淡了几分,但顾添天也谈不上有多失望,毕竟迟倾在这里,他根本不用担心会出现志愿者不够的情况。
话毕,迟倾不再言语,他慢慢靠近操作台,那人虽然闭着眼,但因为腹部处的伤口是在疼痛,他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其实祁弥原本是不用挨这么近的,即便是在室内,也存在着风,只需要隔着一段距离,就那一只手臂长的伤口,他一分钟就能治好。但为了配合顾添天的实验和观察,他不得不放慢自己的步调,通过放得足够慢的速度,让顾添天有时间可以检测志愿者体内的变化。
轻柔的风缠绕在迟倾的指尖,伴随着淡绿色的光,慢慢自那人的伤口处融入他的伤口,或许是伤口疼痛的减轻让他感到舒心不少,他安静了下来,眉眼也跟着舒展了开来。
顾添天神色凝重地站在电脑前,目光在几个疯狂跳动的显示器之前来回穿梭,笔在笔记本上的动作就没有停过,任谁都看得出来,此刻的他十分的专注与紧张,似乎生怕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再看已经因为激动而将脸涨得通红的助理,他的兴奋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但兴奋归兴奋,手上的事也不能怠慢,整个人忙得是不亦乐乎。
季怀南和姜白看不懂电脑显示器上面的东西,但从这两人的神情可以看出,在迟倾治疗的过程中,那被感染之人的体内确实发生了不少令他们惊奇的变化。
至于具体是什么变化,姜白二人心中多少都有点数,毕竟他们也是在迟倾的帮助下,才能从野外安全回来。
“没想到我们居然发现了这么一个大宝贝。”
季怀南啧啧称奇,一方面是对迟倾能力的肯定,而另一方面,则是对自己和姜白结识人眼光的赞许,“他要是先被管理者那群家伙发现了,估计之后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姜白难得认同他的说法。
“确实,不过他们以后应该不会留在三层。”
季怀南扭头去看他,“你怎么这么笃定。”
“板上钉钉的事,”姜白没有看他,目光时刻紧锁在迟倾身上,“他和祁弥不一样,祁弥对巴别塔深恶痛绝,将来留在这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迟倾现在作为他唯一的家人,你觉得他会做何选择?”
他的意思是,迟倾和祁弥二人,之后不仅不会留在三层,他们甚至不会留在巴别塔内。这点季怀南倒是想过,但他没有姜白那么消极,“凡事都没有绝对的说法不是吗,万一迟倾想留下,那你觉得祁弥又会怎么选?”
姜白一愣,然后斟酌着回答,“这就要看他们谁对另一方的感情要更深一点了,我不确定…”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季怀南笑他,“你还看不出祁弥这小子有多听他哥哥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了好吧,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孰轻孰重我觉得他还是拎得清的。”
二人的窃窃私语并没有影响到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顾添天和助理,在第一位志愿者被迟倾彻底治愈之后,马不停蹄将人从操作台上放了下来。
说是放了下来,但钳制住他脖子的机械臂还是没有撤去,按照顾添天的说法,他担心出现突然暴起伤人的意外,所以只能先委屈委屈对方了。
助理将人带到了众人面前,并给了他一个凳子让其坐下,其余人则坐在他的对面。
迟倾不明所以,但还是跟随助理的指引坐了回去,他刚坐下,就听到顾添天的声音响起。
“现在你就是我所知道的,在感染之后仍被治愈的第一号病人,所以暂且将你的编号改为一号,并且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那人还有些懵,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攥成拳头又放松,似乎是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健康的身体,他都有些不适应了,扯着嘴角好像是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笑一笑,最终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顾添天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对方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行,都行。”
“好的。”顾添天在治愈者编号的旁边写上一号,边写边继续提着问题。
“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不适的地方?”
“没有。”
“痛疼呢?”
“没有。”
简单的两个问题结束,顾添天起身,把自己的记录册在递给助理之后,去到一号面前,现实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之后是鼻子、口腔……一系类常规的检查下来之后,他暗自松了口气,坐回原位,拿着笔在记录册上快速写了一些东西。
“很好,你现在的状态没有任何问题,”他难得露出一抹笑意,“但现在还不能放你回家,得等三天观察期过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听到可以回家,一号心情高涨了不少,连带着人都坐直了。
收集到自己想要的数据,顾添天并没有放松多少,而是紧锣密鼓地安排着迟倾马上进行下一场治疗。
迟倾本人,在经过刚才发生的事之后,觉得他们压根就用不到这么小心,他甚至可以一次性多治疗几个人,反正只要感染者身上的伤好了,其体内被感染的细胞和组织都会变回原样。
在听过他的提议之后,顾添天缓慢地摇了摇头,显然并不同意他的说法,“不是这样,你刚才的治疗只是凭着感觉来的,但自己却不是特别了解在这个过程中具体发生了什么。”
迟倾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样,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自己是怎么做到让感染失效的?”
顾添天正襟危坐,等待着迟倾的答案。
“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有一个大概的猜想,”迟倾抱着臂沉思了片刻,“因为我在替人治疗的时候,风会跟着人体的血液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覆盖至他全身,达到整体净化的效果。”
顾添天扬眉,“原来你把这样的治愈叫做净化……好像也挺形象。”
于是他就在自己刚才写的治愈者一号上面,用括号的形式补充了净化两个字。
“其实过程跟你猜的差不多,只是有一些细节上的差距,”顾添天没有细说,而是和助手转身去准备起了接下来的实验,“再来几次,我就可以确认了。”
在他和助理的安排之下,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迟倾就将剩下的志愿者全部治好了。这下好了,助理看向迟倾的眼神多了些他本人都看不懂的东西,火热至极,似乎要将迟倾这个人当众扒个干净,看看他到底是哪里的构造和普通人差不多,为什么能轻易解决让他们头疼到现在的问题。
和剩下的志愿者一一交谈之后,顾添天分别为他们编上编号,然后由助理将他们带到了另一个房间,等待三天观察期的结束,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
“感觉怎么样?”
祁弥在协助观察室站了很久,从他一开始进这个房间开始,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挪动过地方,就算现在房间忽然多了一个人,他都懒得回头看是谁。
滚轮的声音再次响起,迟照推着轮椅来到祁弥身边,“这里没有人会对迟倾不利,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祁弥垂着眼,看到了迟照花白的头顶。
“那又怎么样?”
他的回应很轻,“你们还不是在利用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