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是整洁,跟他们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至少从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迟倾随意看了看,然后走到自己的桌前,拉开了抽屉,里面似乎多了一些东西,是一张纸,背面透出密密麻麻的墨渍,他刚准备拿起来仔细看看,就被突然闯入的姜白打断。
“赶紧走!”
他的语气很急,闻言,迟倾也没有过多犹豫,三两下把抽屉里所有的东西都抓了起来,胡乱塞进背包里,跟着姜白匆忙的步伐,朝着门外走去。
和早就候在门口的季怀南打了个照面,季怀南居然还笑得出来:“你看吧,我就说你很抢手。”
“没关系,”姜白让迟倾叫上祁弥,“我已经和老江他们联系上了,他们会在二层的上升井等我们,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他们也会过来接应。”
迟倾以为他口中的老江和他是同一个字,就下意识觉得他们关系匪浅,想来关系摆在这儿,就算出了什么事情,对方应该也不会把他们当弃子随意丢弃吧。
“哥哥。”
祁弥牵上迟倾的手,压低声音和他耳语:“有人要来和我抢你了。”
分明是调笑的话,落在祁弥口中,却变得十分严肃,仿佛这样的事真的就要发生了一般,迟倾紧了紧手,不动声色地回敬回去,“说不定是和我抢你呢?”
祁弥就坡下驴:“那哥哥舍得吗?”
“我可舍不得,”迟倾笑,“毕竟你可是个抢手的大宝贝。”
走在前面的季怀南忽地嗤笑一声,迟倾当然知道他这是在笑什么,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反正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但祁弥却不这么觉得,他冷冷看了季怀南一眼,难得出口嘲讽道:“你这么激动,是因为没人叫你宝贝吗?”
这季怀南哪儿忍得了,他一把勾住前方满眼警惕的姜白,咬牙切齿,“听到没,别人都当着你面这么挑衅我,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
姜白给了他一脚。
虽然是在“逃命”,但也不能逃得太明显,在平息城内飞速奔跑本就惹眼,加之他们四人这一身行头,看一眼就知道是刚出塔外回来,这会儿急急忙忙不知道干什么去,自然而然会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发生,他们干脆选择坐公共交通,虽然这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也比走过去强。
四人并排着坐在最后一排,祁弥靠在迟倾身上,闭着眼假寐,迟倾本来是想趁着这时间,把装在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但无奈祁弥压着他的胳膊,又看了看对方紧闭的双眼,终究还是不忍心扰人清梦,放弃了。
窗外的风景迅速往后,也不知是不是迟倾的错觉,今天这趟车开得似乎有些快?
“不是错觉,”听到他的嘟囔,姜白低声应着,“比以往快得多。”
这话让迟倾瞬间紧张起来,腰身都不自觉挺直了不少,他反正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跟着姜白他们跑路。
然而风吹草动并没有出现,在下一个站点,车稳稳停靠,等待在站点候车的乘客上车,在有序上车的人中,迟倾似乎看到了一道有些眼神的身影 ,他不太确定,就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只见那人已经直直朝着他们走来。
“迟倾。”
谷阳叫出了他的名字,明晃晃的笑容格外灿烂,“好久不见,有好好想我吗?”
季怀南和姜白面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和疑惑,看向迟倾的眼神,分明透露出一个想法:你什么时候又勾搭了一个?
迟倾冲他们翻了个白眼。
在谷阳后面上车的人都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言,但都透露出同一个讯息,他们是谷阳的人。姜白当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对方的人数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料,车现在还在正确的路线上正常行驶,所以他决定先按兵不动。
见谷阳那双眼死死盯着自己,迟倾知道自己不吱声是不可能了,他极为克制,才没让自己酝酿许久的白眼翻出来,只能做到面无表情:“你是?”
“为什么这么冷漠?你的表情明明告诉我,你记得我,印象还很深刻。”谷阳脸上写满伤心,一步一步靠近迟倾,直到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座椅的距离,才堪堪停下,倒不是他不想继续往前走,而是想走却动不了。
视线缓缓从下移,忽地对上一双淬着寒冰的眼,谷阳的神情收敛了不少,眼底悄然挂上凝重,面上却不显,既然靠近不了,就站在这儿也不是不行,反正人都找到了,害怕他长翅膀飞了不成?
“啊对对对,”迟倾观察到其他人的反应,知道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只能顺着谷阳的说往下说,“我认识你,大名鼎鼎的谷阳嘛,这谁不认识啊,对吧。”
看似恭维的话,听上去却更像嘲讽,谷阳不管,反正从字面意思来说,迟倾就是在夸他,他也就笑嘻嘻应承了下来,“既然记得我是谁,那我上次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
迟倾装傻:“什么提议?”
“装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哦,”谷阳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快回答我吧,我都等不及了。”
说着,他还举着手往迟倾伸去,在忽略一旁的祁弥之后,他似乎大胆了起来,那作派,仿佛眼前的迟倾早就是他的掌中之物了。
然而还没等迟倾怼回去,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切面整齐的断掌在迟倾的视野中如慢动作般飞起,后面带着一串血珠,在众人瞪大的双眼中狠狠砸向车的顶部,随后便落到了跟在谷阳身后的一个小跟班头上,吓得他一声尖叫直冲云霄,震得随行的人耳朵发疼。
那是谷阳的手。
而他本人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珠迟钝地转动,在迟倾脸上停顿半刻,才落到自己的手臂上——手掌已经不见了。
几乎是瞬间,他的神情变得阴狠暴戾,周身似乎有看不见火在隐隐灼烧,车内的气温在急剧攀升,他直勾勾地盯着靠在迟倾肩头的祁弥,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狰狞无比。
“这里居然有人敢在塔内无端使用异能。”
司机察觉到车门不对劲的气氛,果断把车停在路边,自己一边擦着汗一边打开驾驶室的门下车,他扶着路边的石墩,捶了捶自己发颤的双腿,点亮手环联系军方和管理者。
除此之外,那些原本跟着谷阳上车的人也悄无声息地下了车,他们默契的将车围了起来,一来为了防止车里的人逃跑,二来也可以劝退想要来凑热闹的家伙。
于是在谷阳话音落下的时候,车内就只剩他们五人。
这倒是给季怀南和姜白机会了,他们都不用眼神来交换眼神,就确定了同一个计划,那就是取得这辆车的控制权,自己开车去上升井。
但怎么实施,还得商榷。
迟倾也没料到祁弥会突然搞这么一出,有些措手不及,好在谷阳并没有借此直接朝他们发难,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谷阳是个火系,现在因为他,车内热腾腾地像个蒸笼,迟倾只能把求助的视线投向冰系的姜白。
“姜白少校,借坨冰。”
于是姜白就给他整了块超大的冰,直挺挺立在跟前,极好地挡住了来自谷阳的热气,冰层不薄,但在s级的谷阳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冰层被融化的滋滋声刚好遮盖住了姜白的低语。
迟倾愣了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微微点头,“知道了。”
“祁弥,”答应下来,他轻微耸耸肩,颠了颠在他肩头的祁弥,“别干了坏事就不出声,你能拖住他吗?”
这个他,指的当然就是已经在往外冒火的谷阳。
祁弥抬眼,轻声问:“杀了他可以吗?”
给迟倾吓得不轻,这应该还不到需要杀人的时候吧,他犹豫的神情被祁弥看在眼里,后者无奈般笑了笑,“好吧,我知道了。”
汹汹的火焰已经将姜白的冰块融成了一滩水,眨眼就挥发不见,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后排的四人袭去,这次连迟倾的位置多没有放过,看来这谷阳是真的生气了。
姜白和季怀南都没有动手,他们聚精会神地等待着,等待一个可以冲向驾驶位的机会。
带着凉爽之意的风席卷开来,很是霸道将那团火焰荡开,四散的火焰将铺在车窗玻璃上,强化过的车窗玻璃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高温,纷纷爆裂开来。
“现在!”
不属于祁弥的风包裹着季怀南全身,令得他可以规避谷阳高温的火焰,然后用着极快的速度跳上椅背,朝着驾驶位奔去。
“你们真以为我蠢?”
谷阳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怒意,随之而来的,还有足以令人窒息的热浪,迅速蔓延至季怀南身后,他暗自叫苦,只希望被烧死的死相不会太难看。
但他并没有被火焰包裹,而是安安稳稳地坐到了驾驶位上,他回头看去,只看到那些缠绕着淡蓝色水珠的风丝丝缕缕,充盈着整个车的内部,一时之间,竟是让谷阳的火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