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只在杂志和新闻上看到过的首都,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众人面前,即便周遭的树木再怎么疯长,高度也无法企及这属于末时代繁荣巅峰的代表作城市,坚固的钢铁并没有在受时间的影响,依旧屹立着。
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太阳彻底隐没在漆黑的地平线之下,但首都中央还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荧光,映照在四人的瞳孔之上。
“你们出来之前就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没有提前准备点什么东西?”
季怀南深吸一口气,“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来这边,之前只是听他们说了大概的情况,但没有亲身体验过。”
所以他也没想到,此处的共鸣程度会严重到他和姜白连靠近都难以实现。而姜白的情况和他差不了多少。
“不过我倒是事前准备一些东西,只是当时都留在了车内,没有拿出来。”
说完,姜白同季怀南一起,把目光都投向了迟倾,看样子应该是想听听迟倾接下来的打算。
迟倾听得头疼,他在这支队伍里,充其量就是一个小跟班,论实力更是纯纯垫底的那个,现在这两人居然要他拿主意,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没有说话,迟倾默默感受了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因共鸣而产生的不适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退了不少,现在的他除了还有些脑袋发晕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看了眼旁边静默不说话的祁弥,迟倾斟酌着开口,“要不然这样,我和祁弥先去前面看看情况,如果有什么危险,我们立马退出来,然后回巴别塔。”
当然了,能安全抵达母胎附近,然后取样返回最好。
但不知为何,迟倾心中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感,像一根悄无声息蔓延的藤蔓盘踞在他的心脏附近,藤蔓上的明晃晃的刺儿离鲜活跳动的心脏只有短短不到一厘米的距离,随着心脏的跳动,那些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将其扎的血肉模糊。
被自己的想象吓到,迟倾甩了甩脑袋,和祁弥对上视线。
后者的眼底泛起笑意,“哥哥又开始害怕了吗?”
迟倾啧了一声,这换谁谁不害怕,他已经够勇敢了好吧。
对于迟倾的提议,姜白和季怀南交换了眼神,都觉得不错,于是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临出发前,姜白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对讲机不要弄掉了,一旦有情况立马退出来,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就算不用姜白说,这点浅显的道理迟倾当然明白,他配合着对方检查对讲机是否还正常,以及学习怎么沿路做标记,撤退的时候不要忘了先通知这边准备接应……
“咦,”迟倾咧了咧嘴,“怎么感觉你说的越多,我越紧张。”
“正常。”
姜白拍拍迟倾的肩膀,“行了,差不多了,出发吧。”
迟倾颠了颠后背的包,做了几次深呼吸,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坚定,他看向祁弥,大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走!”
车灯熄灭,黑暗瞬间淹没了四人,迟倾和祁弥并不受影响,留下的姜白二人坐在车里,借着夜视仪注视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默不作声。
等看不到迟倾和祁弥的身影之后,姜白长出一口气,一侧的季怀南立马警觉起来,凑近问道:“身体不舒服?要不然我们再往后退点?身体要紧,不要逞强。”
姜白没有搭理他。
得不到回应,季怀南摸了摸鼻尖,也跟着叹气,“哎,都到了这地步,你倒是给个态度呗,不然我这心里不上不下的,浑身也不得劲,多难受啊。”
听得这话,姜白有些受不了,他斜眼去看旁边的人,“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孰轻孰重你还分不清?”
见这人说话还是有些气力的,季怀南把一颗心安安稳稳放回肚子里,而后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枕在脑后,仰着下巴看向迟倾二人离去的方向。
“你觉得祁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这人变卦怎么变得这么快,话题也是,姜白噎了一瞬,回答道:“不知道,得把他带回去,让那些家伙研究研究才知道。”
“研究?”或许是戳中了季怀南,他冷笑一声,“等他们研究明白,那小子还有命活?”
姜白沉默,没有反驳。
他们要顾忌的事情和人太多了,这次趁乱出来,还和塔里的人失去了联系,回去之后要面临什么,两个人心理都没底。
至于迟倾,这人的能力他们有目共睹,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人会对他打什么歪主意,但祁弥就不一样了,在塔中,祁弥的实力并不算拔尖,但他的想法和眼神瞒不过姜白和季怀南。
“他很厌恶巴别塔,这种厌恶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想改变,他想的是毁灭。”
季怀南掏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觉得他太危险,像一只怪物一样……”
轻飘飘的语气,却透露出最劲爆的讯息,姜白盯着他嘴里叼着的烟,心想如果这家伙敢掏出打火机,他就连人带烟一起给扔出去,下一秒听到对方的话,他愣住,大脑飞速运转。
片刻后,拧起眉头:“什么意思?”
季怀南耸耸肩,“就是他给我的感觉,从他和迟倾相遇开始,就处处透着一股子不对劲,一个活人是怎么在没有屏蔽器的情况下野外生存那么久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
从迟倾那里得知的信息可以得知,祁弥是a级风系攻击,在巴别塔中,凡是a级及往上等级的异能者都会被登记在册,但他们都没有查到祁弥的信息,而且祁弥没有手环。
就算是手环在野外的时候丢失,他为什么不登记补办?
这些零零散散的疑点,咋一看似乎都能找到适合的理由,但堆积起来,就让他们不得不去怀疑祁弥的身份,但就凭这些去认定祁弥“非人”,是不是有些太过牵强?
听了姜白的想法,季怀南不置可否,“反正,多注意他总不会出错,再说了,这不是还有迟倾吗,迟倾在,祁弥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迟倾在祁弥心目中的地位和对他的影响力,没有人会去怀疑。
“……”
在夜色中行进,周围安静得泠迟倾心底止不住发毛,他悄摸着看了落后他一步的祁弥,祁弥脸上神情淡漠,不急不缓地跟着自己的脚步,不出声,也看不出心底在想些什么。
似乎也没有因为靠近母胎而感觉到难受,这大概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了吧。
祁弥注意到了在偷看的迟倾,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对方主动开口,他眨了眨眼睛,对上迟倾的视线,“哥哥在想什么呢?身体会觉得难受吗?”
这样的环境之下,精神高度集中的迟倾没有料到祁弥会忽然开口,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心头狠狠一颤,“……有点吧。”
主要还是被你吓到了,迟倾没有把后面这句话说出口。
祁弥笑了笑,主动牵上迟倾的手,他使了些劲,令得迟倾没办法轻易挣脱,他举起二人相握的双手,在迟倾眼前晃了晃,“这样哥哥就不要会害怕啦。”
迟倾:?
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害怕?而且刚才问的不是难不难受吗,这人是怎么理解到害怕的?迟倾没能理清祁弥的脑回路,就忽地被突然出现的一道黑影又吓了一跳。
在迟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祁弥牵着他的手一用力,就将他带入了怀中,而后立刻闪身到了一边,利用街边的地形优势将他们二人遮挡起来。
迟倾噤声,跟随着祁弥的视线小心翼翼往外望去,那道黑影逐渐清晰,是一只体型不算庞大的怪物,和他之前看过的怪物不一样,这只怪物浑身布满了金属质感的鳞片,在月色下泛着狰狞的寒光,它背对着二人,低着脑袋不知道在干什么。
迟倾用眼神询问祁弥,祁弥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迟倾稍安勿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只怪物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多久,久到迟倾都有些不耐烦,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其实就是个死的,好似为了回答他的疑惑,怪物悄然无息地动了动。
它扬起了头。
迟倾有些震惊地盯着它的头顶,不自觉地收紧了和祁弥牵着的那只手,他不敢出声,因此也没法和祁弥分享他此刻的想法。
那是人吧?活人!
陌生的面孔,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他安静地坐在怪物的头顶,抬头望向挂在头顶的月亮,合着双眸,一头如迟倾般的银发随着微风起伏,除此之外,他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精心雕刻而成的雕像。
少年身下的怪物为了配合他的动作,硬是支着脑袋,维持这样的动作半天不敢动弹。
这样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落在迟倾眼中,竟然让他生出一种自己好像在梦境里的错觉,他控制着力道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意识到,这不是做梦,是真的有活人坐在怪物的头上,一起还很甜蜜的样子?!
甜蜜这个词出现在迟倾脑子里的时候,他眼前一黑。
“哥哥在看什么?”
祁弥的声音让迟倾猛地回神,他赶紧让祁弥闭嘴,万一被那人和怪物听到怎么办,在他疯狂的眼神示意下,祁弥仿佛后知后觉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话,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对着迟倾做了个给自己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飞速地扫了不远处怪物和少年一眼,见他们没有动作,迟倾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又犯了难。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这儿干等着,还是想办法把这事和姜白他们通知一声,商量应对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