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倾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脖子上的旧伤疤,问祁弥:“现在还会觉得痛吗?”
“不痛了,”祁弥坐到浴缸当中,浴缸对他来说有些小了,所以只能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一双被水汽雾化的眼望着迟倾,“很久之前就不痛了。”
迟倾蹲在浴缸旁,摸了摸他半湿的头发,“受伤的时候没有找过治疗吗?不然不会留下这么多伤痕的。”
“忘了,”祁弥还记得现在的自己是“失忆”的状态,为了不让迟倾怀疑自己,他半推半就地转移了话题,“哥哥脖子上的伤呢,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蹲的有点累,迟倾干脆就坐到了地上,和祁弥的视线齐平。
“我也忘了,好像是小时候被谁咬的吧,咬的可狠了,可惜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异能,不然也不会留下来这么一个痕迹。”
说着,迟倾又觉得伤痕处开始隐隐作痛,他嘶了一声,“现在时不时还会痛一下。”
“那哥哥不是已经有异能了吗,”祁弥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不解,“为什么不把这个伤疤去掉呢?这样不就不痛了吗?”
“我可不想把伤口撕开再去治它。”
那样只会更痛,迟倾才不会干这种蠢事。他把沐浴露和毛巾放到浴缸旁边的架子上,“好了,你自己洗吧,洗完了叫我就行,别自己出来,地上滑,容易摔倒。”
迟倾走出浴室,把自己身上穿的湿衣服脱下来,和祁弥的衣服一起拿到了洗衣机里,等洗衣机开始运转之后,才回到房间在椅子上坐下。
他撑着脑袋回想在白天看到的一切,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在招收工作人员,商场没有,那他还能去什么地方找?
翻出手环上平息城的地图,放大之后,上面详细地记录了每一道街上商铺和各个机构的位置和名字,他看了许久,再抬头时颈椎酸痛不已,扭了扭脖子,余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迟倾的动作一顿,盘算自己看错的可能性大不大,转念又想到这是巴别塔内部,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才站起身,朝落地窗走去。
窗帘除了他没有人动过,所以现在还保持着密不透光的状态。迟倾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借着屋内的灯光去看阳台,全神贯注的时候,视野中毫无预兆地闯进一道黑影,给他吓得一哆嗦。
刷的一声合上窗帘,迟倾喃喃自语:“应该是看错了……”
然而下一刻,没有锁上的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动,迟倾迅速反应过来,死死抵住只开了半人宽的窗户,咬牙切齿盯着眼前这个陌生人:“你哪位?私闯名宅犯法的知道吗?”
这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甚至还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头发也是乱糟糟像鸡窝,脸上更别提了,宛如刚才野外垃圾堆里翻出来,除了能看出来是个男的,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你行行好,”他语气急促,“先放我进去,发生了什么我等会都告诉你行不行?”
迟倾不为所动,两人就隔着落地窗僵持,男人转变战术,“两百能量点怎么样?你就只需要收留我一晚。”
两百!迟倾瞬间心动,但他还是不能这么轻易地相信这人空口无凭的话,“先给能量点!”
于是一桩双方都十分满意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男人在进来之后,把落地窗锁好,又把窗帘合上,才狠狠松了口气,看着迟倾的眼神也多了份感激:“谢谢啊。”
“不客气,”迟倾喜滋滋地看着账户中多出来的两百能量点,然后转移视线上下打量着男人,“你现在就站这儿,等祁弥出来,你再去浴室。”
“当然可以。”男人答应得很爽快,而且也十分配合地就站在原地不动。
“你叫什么?”
“槐一,槐树的槐,一二三四的一。”
迟倾原本想拉个凳子给他坐着,但想了想,凳子弄脏了也难擦,反正多站一会儿又不会死人。他坐到自己刚才的位置上,“槐一是吧,你这是在躲什么东西?人?”
“差不多吧,”槐一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满脸嫌弃,“我就躲一晚,明天就走。”
迟倾还想问他具体躲谁,浴室方向忽然传来祁弥的声音,说自己洗完了,在叫他过去。
“来了。”
对上槐一探究的眼神,迟倾没闲心跟他解释,一边应祁弥的声,一边拿上衣服走进浴室,他没有关门,毕竟还是不放心槐一这个陌生人。
祁弥看到了槐一,流露出些许惊讶,“哥哥,你怎么让一个流浪汉进我们家啊?”
他的声音不大,但槐一却听得很是清楚,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可惜外人压根就看不出来。迟倾把人从浴缸里捞出来,用浴巾把他身上的水擦了个七七八八,靠近某个部位的时候,迟倾眉头一挑,心底直呼好家伙。
祁弥套上衣服,一骨碌就滚进了被窝里,迟倾瞪了他一眼:“盖好被子。”
“好。”祁弥照做,然后靠在窗边眼带好奇地看向槐一。
不知为何,槐一心头重重地跳了几下,在祁弥把视线挪开之后,才恢复了正常,之后再被注视的时候就没有同样的感受了。他手臂交叉抱在胸前,回想刚才的经历,神情多了份凝重,心想也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人会轻易地放自己进来,原来都是有所依仗。
“好了,你进去吧,洗干净,不要把我家弄脏了。”
槐一点点头,又问迟倾有没有换洗的衣服。
迟倾就拿了一套今天刚买回来的给他,接过衣服,槐一轻声向他道了句谢,然后才走进浴室,片刻后,传来哗哗的水声。
“哥哥,那是谁?”
“槐一,我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花了两百能量点在我们这儿住一晚,”迟倾抓了抓祁弥的头发,原本湿漉漉的发丝很快就变得干爽,“困不困?”
洗澡前困得下一秒就能直接睡过去,现在却看起来精神奕奕,半点睡意都没有。
果不其然,祁弥缓缓摇头:“不困。”
但现在也没有什么能给祁弥解闷,迟倾想了想,决定给他讲一个睡前故事,“是关于小王子和玫瑰的故事。”
迟倾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看到这个故事的了,而且其中诸多细节也模糊不清,但其中有一段话他映象特别深刻——
“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写的真好,今日再想起来,迟倾还是会这样感叹。
“玫瑰长什么样?”
祁弥问他,然而迟倾也只是在书本上看到过玫瑰的图片,只能用自己有限的词汇形容给祁弥听,“它有很多花瓣,重叠在一起,像是在保护自己的花蕊。枝干上有刺,可能会扎得疼,那样就不会有人去摘它了,玫瑰有很多种颜色,白的红的蓝的粉的……不过我还是觉得红色最好看。”
“野外倒是有玫瑰,”把自己洗干净出来的槐一加入他们的话题,“不过一朵花就有我两颗脑袋那么大,被它的刺伤到要害,可能会当场暴毙。”
迟倾:“……”
看着祁弥一脸幻灭的神情,他捂住脑袋,“谢谢你的科普。”
“不客气,”槐一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我去哪儿睡?有没有客房什么的?”
“有人了,你去睡沙发吧。”
槐一也不在意,随便找了个袋子把自己的破破烂烂的旧衣服塞进去,然后走到客厅,扔进垃圾桶,“我明天走的时候扔。”
迟倾点头,关上门再上锁,给自己简单洗了澡之后,在回到床边,祁弥已经睡过去了,浅淡的呼吸微不可闻,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那边,掀开被子上床。
关上灯,房间瞬间暗了下来,迟倾刚闭上眼,一只手悄无声息间就搭在了他的腰间,他被惊得汗毛倒立,随后才反应过来是祁弥。
“这小子,睡觉都不老实。”
嘟囔了一句,迟倾把那只手塞回了祁弥的被子里,然后翻个身,背对着祁弥,不消片刻的功夫,就沉沉睡去了。
结果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祁弥整个人都已经钻到了自己的被子里,像只无尾熊一样手脚都缠在他身上,怪不得他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沉默了半响,迟倾扭过头去看祁弥,安静的睡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迟倾惆怅,手胡乱地在床头柜上扒拉了两下,他拿到自己的手环,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他得起床做饭了。
也不知道槐一走了没有,走之前有没有和巴扎撞上,不过他没听到过什么动静,应该是没有吧。
把手环放回去,迟倾又跟着祁弥眯了一会儿,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再次睁开眼,伸手去掐祁弥脸上的肉,为了把人叫醒,他还使了点劲,“醒醒,再不醒就要饿死了。”
好眠被打扰,祁弥拧着眉头缓缓睁眼,和迟倾对上视线之后才逐渐清醒,然后绽放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哥哥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