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倾也懒得问他第二遍,埋头继续忙着自己手上的事,贺子宴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会心态失衡太严重说出什么刺耳的话,搞得大家都不愉快,说不定还会惹到某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花了点时间将做好的饭菜一一摆好,迟倾叫过其他人吃饭之后,就去找祁弥了。
轻轻敲了敲车窗,他对上祁弥抬起的眼,愣了一下,“你没睡着?”
“没有,”祁弥撑着座椅坐了起来,“吃饭了吗?”
迟倾拉开车门,笑了一下,“饿了?”
“嗯。”祁弥诚实点头,然后伸出手,想要迟倾抱自己下车。
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疯,明明知道对方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家伙,迟倾还是下意识弯下腰,揽着祁弥的腰把人抱了下来,瘦骨嶙峋的身体隐藏在黑色的衬衫之下,只有真实触碰到,才会惊叹于这人是怎么活到这么大还没有因为长期严重营养不良直接卧病不起。
“能站得稳吗?”迟倾让祁弥把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扶着对方的另一侧肩膀,“不然还是我背你过去吧?”
祁弥倔强地摇了摇头,拒绝了迟倾的好意,“不,我不能总是依靠你。”
独立意识还蛮强,迟倾忍不住想调侃他:“为什么不能?”
“你们不是商量着回去了之后就和我分道扬镳吗?”祁弥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委屈,“我必须学会提前适应。”
这话听得迟倾都有些于心不忍,但没办法,祁弥的异能至少是a级,说明他就不可能是一层的人。回巴别塔之后确认了身份,祁弥就该回自己原来的地方了。
祁弥沉默许久,“可我都不记得了,他们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
只有你,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即便再迟钝,迟倾也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竟然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们认识的时间连两天都不到,勉勉强强算半个朋友吧。你想想,在巴别塔里面,说不定还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在焦急等待你的消息,你那么久不回去,他们不得急死?”
“是吗?”
祁弥的视线落到了迟倾颈侧的伤疤上,他语气说不出是淡漠还是讥诮,“我觉得他们不会担心我。”
“怎么会?”迟倾虽然没有家人,但每次巴扎离开去猎杀的时候,他都会盼着对方平安回来,“哪有家里人不担心自己孩子的。”
祁弥忽然停住脚步,定定看着迟倾,“你担心巴扎,那会担心我吗?”
总觉得这人在转移话题,但他不走,迟倾也不能架着他走,只能停下来回答这个小孩子赌气一样的问题:“不担心我就不会扛着你过去吃饭了。”
忽然想到什么,迟倾啧了一声,“或许我应该把饭给你端过来,而不是把你端过去吃饭。”
但祁弥的注意力只在他的前一句话上。
“那你就是担心我。”
迟倾拗不过他,点头承认:“对啊,我担心你,就像担心我的其他队友一样,我希望活下来的人都安安稳稳,懂吗?”
这个答案不是祁弥想要的,他不肯就这么放过迟倾,于是步步紧逼,“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抱他们,和他们一起睡?”
“如果受伤了需要,那一定会啊,”迟倾搞不懂祁弥问这些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怎么令对方不满意了,盯着自己的眼神像是要将人拆吃入腹,“怎么了?你跟你就家里人关系不好,不想回去?”
“我不记得了。”
祁弥的态度忽然软化下来,“我只是想跟着你,但你好像不愿意。”
说来说去原来是因为这个,那刚才扯那么多干什么,迟倾无奈得很,绕了一大堆,核心思想就一个——想跟着他。
“这如果是你的意愿,那我肯定不会阻拦,毕竟对我来说,有你在安全多了。”
祁弥估计也是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拐弯抹角说了那么一大推,还不如坦诚的一句话,他看着迟倾的脸,愣了片刻,“你愿意?”
“你有自己的权利选择跟着谁,”迟倾觉得祁弥虽然不记得了,但潜意识还是觉得他的家人朋友不会担心自己,说明他们本来就对祁弥不好,既然如此,何必强求祁弥回去,不如等他恢复记忆了再做定夺,“反正到时候你想走我也不会拦着你。”
“我……”
“赶紧过来吃饭!”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嗓音更为洪亮的巴扎一下就抓住了迟倾的耳朵,祁弥的话被完美覆盖。
“来了来了。”
迟倾带着祁弥坐过去坐下,见桌上的菜都没人动过,他奇怪道:“你们怎么不先吃,再等会儿菜都凉了。”
“这不是等你们吗?”巴扎笑起来有点难看,“一起吃。”
迟倾:?
为什么感觉巴扎的情绪不高?他去找祁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视线在向邮三人和贺子宴身上转了片刻,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迟倾给祁弥放了个小凳子在旁边,吃上饭了还是没能搞明白怎么回事。
祁弥吃饭的时候很是规矩,小口小口扒着碗里的饭,夹菜的时候也只会夹离自己近的,稍远一点的菜都不见他动筷子,迟倾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小子营养不良是有原因的。
于是迟倾就开启了边吃边投喂孩子的状态,一顿饭吃得还有点累,不过好在祁弥是个懂事的孩子,凡是迟倾放进他碗里的菜都会吃得干干净净,迟倾表示很欣慰。
早饭结束,迟倾询问起祁弥关于什么时候回去的打算。
祁弥感受着自己撑住的肚子,默默回答:“都行,你替我决定就好了。”
多像一个让家长帮忙拿主意的乖孩子啊,怎么会不招家里人待见呢,迟倾想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迟倾把视线投向旁边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巴扎他们,“你们的意见?”
巴扎和向邮肯定是想再待两天,迟倾还不知道他们今天的收获,只是觉得巴扎这么说了,可能这趟还不如他们意,于是扭头去问祁弥:“你能坚持吗?”
“可以,”祁弥点了两下头,“但我现在需要休息,明天再说吧。”
他们这顿早饭吃的有点迟,迟倾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原来已经下午一点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午饭。甚至再过几个小时,就该张罗着做晚饭了。
祁弥说想要休息,巴扎和向邮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那你休息,明早再说猎杀的事。”
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他们就结着伴去屏蔽器的另一边了。向邮三人走开迟倾还能理解,巴扎和贺子宴什么时候跟他们关系这么好了?
迟倾盯着巴扎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想到就被祁弥听到了,祁弥探出头问他:“你想跟他们一起吗?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让祁弥一个人,然后他们剩下的六个扎堆,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排挤祁弥吧?
“没事,他们估计是有什么话要私下说吧,”迟倾说着,再次拉起祁弥的胳膊横过自己的肩膀,“你现在太轻了,得多吃点长长肉。”
明明比自己高,却瘦弱得像个未成年,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心疼一番。
“我会好好吃饭的。”
祁弥答应下来,又问到了迟倾刚才说的话:“你跟巴扎关系不好么?为什么背着你跟他们说私话。”
“关系?”
这个有些复杂的问题,让迟倾皱了皱眉头,“关系还不错吧,在巴别塔里面,我们一直住在同个营地里面。在我没有异能之前,我们的交流只停留在吃饭上,觉醒异能之后,我就让他带我出来参与猎杀了,算是相互合作?”
想了想,迟倾觉得这个说法很准确,“巴别塔之内,他给我伙食费,我给他做饭。出了巴别塔,我们各凭本事赚能量点,但论熟悉程度,肯定要比他和其他人高一点吧。”
“而且,风系治疗和风系攻击不是公认的绝配吗,所以我们关系还不错。”
这是在离开巴别塔之后,盘旋在迟倾脑子里的想法。他理解这些人为了活命逼迫魏然离开队伍,也做好了有一天同样的遭遇沦落到自己头上的打算,他不想去怪任何人,首先第一点就要接受巴扎对他的这种想法和态度。
关系较为密切,但不会因为对方影响自己的判断,这就是迟倾对他和巴扎之间关系的定论。
祁弥听完,笑容忽然多了些真心实意,迟倾察觉到这点,有些许疑惑:“怎么了,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没有很开心,”祁弥靠在迟倾肩头,声音低了下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前言不搭后语,迟倾也只当孩子不知世道险恶,说些好听的话讨好自己罢了。不过这话听着确实让人舒心,他忍不住上手揉了把祁弥的头,“等你恢复记忆就不会这么说了。”
或许是迟倾的力道合适,祁弥的眉眼都舒展开了,神情惬意,但还是不满迟倾这么说,“我说的是真的,相信我。”
“好好好,”迟倾只能顺着他,“我一定相信你好吧。”
勾起嘴角,祁弥的注意力慢慢转移到了对方一头吸睛的银发上,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问,现下顺势就提了出来,“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迟倾眼珠子往上瞧了瞧,“很正常吧,现在巴别塔里有三分之一的人头发是异色,科学家说这跟他们觉醒的异能元素有关。”
祁弥撩起自己额前有些长的碎发,“我也是风系,那为什么我是黑色?”
本来就异常白皙的额头在黑发的衬托之下更加扎眼了,之前迟倾就觉得祁弥的眼睛很好看,只是大部分时间都被头发遮住,有点可惜,“概率问题……你需要剪头发吗?有点长了,我可以帮你。”
祁弥的眼睛很亮,而那流转的视线,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从迟倾的身上移开过。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