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迟倾有些艰难地问道,“那刚才那种感觉是母胎好心提醒我们,赶紧跑吗?”
对于迟倾的说法,魏然既没有反对没有赞同,“或许吧,但胎动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正常来说,在母胎五十公里范围内活动的所有人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
“或许是你太紧张了,”巴扎打了个哈欠,“如果真的有什么情况,我会比你们先觉知到,不用过度担心,睡觉吧,明天有得忙。”
大概的意思就是,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魏然的想法可能也差不多,他拍了拍迟倾的肩:\\\"睡吧。\\\"
三个人的帐篷难免有些拥挤,但没有人会在乎这个,迟倾侧着身子,薄薄的一层尼龙布料之外是不间断的风声,身旁的呼吸早已平稳,只有他还睁着眼睡不着。
那种被不知名怪物盯上的感觉历历在目,脖弯处的伤疤随着他逐渐沉重的呼吸隐隐作痛,迟倾伸出手,一滴圆润的水珠在他的指尖缓慢凝结成型,他抿着唇,把手指按在伤疤上,疼痛顷刻便缓解,而后消失。
没有疼痛袭扰,迟倾伴着风声睡着了。
在巴别塔的时候,他很少会做梦,即便做了梦,梦中也只是冰冷的钢筋铁壁,那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巴别塔一层住着很多人,大部分都像是巴扎这样跟随梯队生活的拓荒者,他们固定的住所,就是帐篷搭起来的营地,不过在这之前,迟倾还在其他的地方待过,那是如沙漠绿洲一样稀奇的地界,住在那里的人们,不需要出去猎杀怪物也可以能到足够的能量点生活,穿着整洁干净的衣服,顿顿都能吃到肉,换句话说,他们靠脑子养活自己。
迟倾记得自己的父母就是科学家,所以他幼年的生活不算拮据,但后来家中突遭变故,父母一去不回,慢慢的,自己就成了一个流浪孩,直到被巴扎捡到。
他没有尝试过去寻找父母,因为没那个钱打寻人启事的广告,而且,说不定他们就是认为一个没有获得进化异能的孩子会拖后腿,所以才赶紧卷了铺盖跑路。
这点人之常情,迟倾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今天做的这个梦有些不同寻常,他居然梦到了一对自称自己父母的夫妇,穿梭在末时代之前的人类城市中,满大街张贴印有自己信息的寻人启事,神经质似的抓住每一个路过的人,问见没见过照片上的孩子,每吐出一个字,都要呕出一口鲜血,吓得路人急忙挣开他们的手逃之夭夭。
可惜了,看不清这对夫妇的脸,不然等他回去就可以照着画一张,裱起来当做遗像了。
“砰——”
一声巨响吓醒了还在梦中的迟倾,他猛地坐了起来,和同样被惊醒的巴扎、魏然面面相觑。不过这两人的反应终究还是比迟倾快上一点,火速拉开帐篷出去查看发生了什么。
还好自己睡觉的时候没有脱衣服的习惯,不然这个时候迟倾还要再耽搁一会儿。
他急忙跟在魏然后面也冲了出去。
一片混乱,漫天火光,还好迟倾动作快,不然就会被那只跳上他们帐篷的怪物直接踩死,他往旁边一跳,躲过了那怪物甩过来的粗壮尾巴。
借着火光,迟倾看清了那怪物的真面目,但于此同时,其狞恶和丑陋的外形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他感觉不好受,恨不得当场找点水源洗洗眼睛。
不知是被腐蚀还是生来就如此的头露出了半边的骨头和黑肉,另一半还算完好的脸乍一看很像人类的五官,但错误的组合在一起就是极致的扭曲和惊悚。这样一颗头长在形似爬行动物的身体上,粗糙皲裂的暗褐色皮肤像金属一样反射着寒光,这使得它们即便是在踩在篝火之上,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三至四米的平均体型,迟倾做不出判断,眼前的怪物究竟f还是e级,亦或是更高一级的d,他能想到的,就是再不动起来,自己就会被这东西活撕了。
“治疗!治疗!”听得出此刻的罗尔十分着急,“赶紧过来,有人受伤!”
小队里的治疗只有两个,一个是迟倾,另一个在刚才的突袭中,被翻倒的车压在了下面。迟倾从地上爬起来,那只朝他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忽然浑身燃起大火,他知道是魏然在帮自己,但没有时间感谢对方,他朝着另一名治疗跑去。
“救救我!救救我!”贺子宴看到有人跑来,急忙开口求救。
车辆太重,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行,迟倾大声叫着巴扎的声音,“巴扎,快来帮忙!”
巴扎听到了,但此刻的他分身乏术,这里会抢修和重启屏蔽器的只有他一个人,不得已之下,他踹了一旁正在杀怪物的罗尔一脚:“去帮迟倾,没有治疗我们撑不到回去!”
“妈的!”罗尔爆了声粗口,“娇生惯养的东西。”
有了罗尔的帮忙,迟倾终于把压在车底的贺子宴拉了出来,不用他交代,贺子宴自觉就开始给自己治疗了,他是b级风系,比迟倾高一个等级。
罗尔看见他浑身流淌着淡绿色的光点,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跳,但还是压着脾气把人抱到了车上,关上车门;“赶紧给自己治疗,好了就下车找受伤的人。”
等他转头,迟倾已经已经去到了一个手臂骨折的人旁边。
迟倾将手覆在这人的手肘出,同样淡绿色的光只是短暂地亮了一会儿。
“好了。”
那人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和迟倾点了点头:“感谢。”
好在骨折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治疗起来也不会太麻烦,迟倾继续寻找下一个需要及时恢复状态的人。罗尔看他明白自己的职责,也就没在去管,对讲机丢了,他只能扯着嗓子喊:“所有人,往屏蔽器靠拢,受伤了找迟倾,就是做饭那小子,注意保护一下他!”
周围太吵,迟倾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就大约听到“做饭”两个字,虽然环境不允许,但他还是要郁结半秒:果然还是会做饭更重要吗。
汗从额头滴下,但巴扎顾不上去擦,他需要争分夺秒地修好这个要命的屏蔽器,不然没有这玩意儿,越来越多的怪物只会把他们所有人都耗死。
“能不能快点,”罗尔带着所有人守在巴扎周围,一开始的暴脾气也快被磨没了,“我他妈快要累死了。”
迟倾在几个受了轻伤的队员之间来回跑,这时候也有些气喘,“还有谁受伤了?”
“我。”
顺着声音看去,是魏然。迟倾看到他满头的鲜血,很是惊讶,“你怎么回事?”
魏然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举起胳膊用袖子随意擦了擦脸,一会儿的功夫,他淡蓝色的袖子就被染上了大面积的暗红,好在脸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
“一只d级怪物,有点难对付。”
迟倾蹲在他身边,有点无从下手,“你一个人杀的?伤在哪儿?都是血我看不到。”
“这里,”魏然掀开自己的衣服,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还在不停地往外溢着鲜血,但伤口周围像是被什么感染了一样,明显泛着黑,连带着刚流出的血都变成了黑色,“被它的爪子伤了。”
迟倾不明白魏然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他看到伤口的一瞬间,心就已经沉到了谷底,来不及思考,他一把捂住了对方的肚子,然后意识到自己两只手都似乎都不能将其完全挡住,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去阻隔他人的视线。
“你被感染了。”说出感染两个字的时候,迟倾真是把声音放低到不能再放低的程度,生怕被别人听到。
“所以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魏然又低低喘了两口气,“只要能挺过今天晚上。”
“你回去能买到基因原剂吗?”迟倾的唇有些干涩,“而且,罗尔会放你回去吗?”
魏然没有正面回答,“先帮我把外伤治好吧。”
他不想多说,迟倾也不好再问,两人沉默下去,一起注视着在莹莹的绿光之下慢慢愈合的伤口,伤口毕竟有点大,需要的时间不会少,看了一会儿,魏然忽然开口:“有点凉。”
“毕竟是风系嘛,”迟倾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凉一点也正常。”
“嗯。”
所谓感染,就是被母胎中诞生的怪物所携带的基因毒素污染,f级到ss级的怪物可能携带基因毒素的概率是一样的,也就是意味着,所有拓荒者小队只要遇到母胎怪物,就存在被感染的可能性,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能解决基因毒素的有效手段。
被基因毒素感染之后,一般存在两种情况,一种是在12小时之内,基因逆序,在痛苦之中迎来死亡。第二种,基因同化,即从被感染起,潜伏时间不定,直到某一刻突然从人变成怪物,然后在2个小时之内暴毙,目前有记录的潜伏期最长是一年,最短是三秒,有四分之一的拓荒者会在三秒之后发生转变。
魏然就是打算赌一波,如果活过今晚,他就可以回去找基因原剂,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一针基因原剂就要花费掉一个普通拓荒者大半辈子的积蓄,而且有效期只有三个月,三个月期限一到,就必须立马扎上第二针基因原剂。
在延长基因原剂有效期的同时,每次叠加的时间就会减少,一次是一个月,也就是说,每个被感染的人,只有四针基因原剂的存活期限,如果等到最后,科学院还是没能找出彻底解决基因同化的方法,被感染的人会瞬间完成从人到怪物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