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柯的电话是在第二天早上打来的,正在懒洋洋刷牙的冯祚等电话响了三次才接起来。
“HELLO,早饭吃了吗?”
“正在吃,有什么事吗?”
“别吃了,老板包子豆浆都给你准备好了,待会儿就给你送上门,找你边吃边聊,顺便找你家长反映下你最近的工作状况。”
冯祚一口气没顶上来,直接把喉咙口滚动的漱口水“咕咚”一声吞进了肚子,呛得他直咳嗽。
说实话,现在他最不敢见的就是铁老板,虽然那天他的伪装还算过得去,但是既然老爸能看出来,那么身为兵王的铁老板没理由看不出来,而且直到现在为止,冯祚都没想到该用什么理由去和铁老板解释。
“骗你的,铁叔才没这种闲工夫。”
从电话那头传来小柯悠悠然的声音,差点把冯祚气吐血。
“卧槽,你他娘大清早就来吓唬我……….”
“也不能完全说是吓唬,你在街上大打出手的事铁叔肯定已经知道了,找你喝茶是肯定的事,你还是早点想想台词吧?话说你到底在搞什么,我还准备带点特效药给你恶来着,你却已经生龙活虎上街报复社会了?”
“报复个屁,我也是有难处的!”
冯祚正想细说,却听见门外传来老妈的超高分贝大叫声。
“儿子,你到底要在卫生间里蹲多久啊,小心蹲出痔疮来!”
“好吧好吧,待会儿跟你聊,今天我有事要忙。”
冯祚只好胡乱说了两句,不理会小柯的抗议挂断了电话,然后他胡乱洗了把脸就走出了门,只见自己老爹已经等在门口了。
“好了没?”
“搞好了,没问题。”
“那就走吧,干了雇佣兵还是磨磨蹭蹭的。”
“好的”
父子两个一问一答,冯祚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小学被老爸揪着耳朵拎去上学的时候。
不过相比从前,现在冯祚的底气要充足多了,因为今天他可不是要去面对凶神恶煞,把他当条狗看的班主任,而是要带老爸去看新房。
弯腰系鞋带,冯爹突然伸手按了一下冯祚的腰,冯祚一下跳起来,脑袋差点撞上了柜门。
“出门还要带枪吗?”冯爹皱着眉头道。
“以防万一而已。”冯祚含混地回答道。
“什么万一?”
“好了,别问了,烦不烦,我又不是天天出去杀人放火,那么唠唠叨叨干什么吗。”
冯祚不耐烦了,直接给顶了回去。
好像是感觉到了冯祚的强烈抗拒,冯爹这下不说什么了,默默穿好鞋子,跟在儿子后面离开了家门。
新开的楼盘离家大概有公交车四站的路,位置有点小偏,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购房的热情,售楼处门口被车辆塞得水泄不通,一路步行来哦冯家父子两人倒显得特别另类。
刚进门,冯祚就看见一个大佬拿着手机一边嚷嚷着一边走出来。
“妈的,不是说好二十套小户型我都要了吗,怎么才只有十套现房,你他妈是不是在耍我开心!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看到另外十套现房,钱不是问题!”
售楼大厅里的人更多,不少都是拖家带口,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大人们吵吵闹闹,孩子们张着嘴哇哇哭,就像菜市场一样,看到满意的当场就刷卡交易。或许是被火热的气氛感染了,父子俩的情绪明显高涨了起来,把出门前的不愉快全部抛到了脑后,开始在各种房型边兜兜转转。
“爹,你看这儿有排房耶,我觉得这个挺不错,环境好,采光也棒。”
“我的亲儿子啊,这可是一万八一平米的地方,你这是要把我们家的老底都掏空啊,我看这高层就可以,还便宜四千块钱呐。”
“我的亲爹啊,你这是完全忘了老娘有恐高症了,万一摇号摸到二十多层的房子咱们哭都来不及。要么我们换个小高层吧,看着也还不错。”
“唔,也行,要么我们先看看一百五十八平米的?”
“那么大干嘛,我觉得一百一十四的也够了,大了还浪费空间。”
冯祚马上就要招呼售楼员,可是连喊几声却无人答应。
人很多,售楼员却不多,于是,一些“次要”客户很自然的就被忽略了,冯祚一时觉得又尴尬又气恼。
“好了好了,待会儿再看样品房吧,我说儿子啊,你总是要结婚的,要有小孩的,这么点面积你是要一个人养老吗?”冯爹向自己的儿子埋怨一通。
冯祚心里震动了一下。
是啊,自己惊心动魄的雇佣兵生涯最终会结束,就像老爹最终从准兵王的位置上退下来一样,他也会有家,会有一份朝九晚五的中年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冯祚有种难以掩饰的失落,他悄悄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冯祚和冯爹在售楼大厅里接着转悠了七八分钟,水也没一杯不说,连个介绍房型的人都没有,完全当他们俩是空气。冯祚憋的一肚子火气,终于不耐烦了,大声喊道:
“都是死人啊,生意都没人做了?”
一个马脸男人不耐烦地转过头来。
“去你麻痹的,嚷什么嚷,反正你们这些乡巴佬也就看看不买,装什么装!”
冯祚心里的火“腾”的一下窜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男人面前,凶狠地盯着他。
“你他妈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马脸男人被冯祚看得浑身发毛,可是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那么多人盯着他看,无论如何也不能丢面子,只好故作镇定道。
“再说十遍又怎么样,你他妈敢动我一下试试?”
冯爹急忙上来拉住冯祚。
“儿子,算了,算了,一点小事而已不用动拳头………..”
可是冯祚已经一把扳住了那家伙的脑袋,就像灌篮一样狠狠往一旁的模型台砸去,在一片人的尖叫声中,一片模型立刻被砸得稀碎。冯祚下手又凶有狠,一连撞了七八下,几乎把硬木制的台面给撞穿了。
“王八蛋,你再说啊!再说啊!”冯祚咬牙切齿。
马脸男人的一张脸血肉模糊,含混地吐了几个血泡泡,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可是这被冯祚视为继续挑衅,冯祚的怒火更盛,五指紧扣着这家伙的脑袋,把他提到一定高度,然后以比之前十倍凶狠的力道掼下去!
“啪”
眼看人头就要和桌板撞个结实的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量自下往上骤然发出,一瞬间就把冯祚的出手力量消解于无形,马脸男人的脑袋硬生生停在离桌面不足两厘米的高度上。
“什么鬼?”
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的冯祚大吃一惊,一时都忘了下面该做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冯爹的左手已经垫在了马脸男人的额头上,在外人看上去,那只是轻轻一托而已,但是只有冯祚才能发觉这一手蕴含的强大威力。
“我说,算了,儿子。”
冯爹淡淡道,语气平静,可是却透着极强的震慑力。
冯祚的怒火平息了下去,头脑也稍稍冷静了一些,眼前的一片狼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所有人都隔着十米以上距离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恐惧和厌恶,就连几个拎着橡胶警棍的保安也是远远的站着,那景象就好像是游客在动物园里围观野兽进食。
门外警笛大作,很快一辆警车停在门口,下来四个警员直冲进售楼大厅。
“奶奶的,看个房子都能打起来,钱多的烧了是不是,把人带走!”一个领头的警员怒喝道。
冯祚立刻被戴上铐子带走了,冯爹也被带走录口供,马脸男人则被另外叫了救护车拉走。仅仅半个小时不到,现场就重新恢复了秩序,让人深切感受到执法机关高效的办事能力。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在人群中混着几双凶恶的眼睛,紧紧盯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
“队长,点子被带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联系老板,我们悄悄跟上去,注意点,千万别和条子起冲突。”
“是。”
警车呼啸冲上了马路,冯祚低着头,硬邦邦的金属手铐让他感觉很不适应,总让他有种想扭断它的冲动。
“嗨嗨,小子,我劝你别做傻事,本来只要关两天赔点钱就行了,如果搭上条袭警罪可是三五年起跳的。”正在开车的警员从后视镜里瞄到了情况,非常“善意”的提醒道。
“放心,我懂法。”
冯祚不耐烦道。
“而且你们他妈的准备装到什么时候?你们根本就不是条子吧。”
话一出口,车上的四人一时都愣住了,相互看了几眼,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装扮上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还从没有听说过一般警员会随身带微声手枪,更不用说折刀,电击枪,链锯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冯祚道。
在对方抓捕自己进行的身体接触中,冯祚通过一系列小动作触碰,已经大致确认了对方随身携带的武器数量和类型,这是当初苦哥教他的小窍门,没想到竟然有用上的时候。
“呵呵,不愧是疯鼠雇佣兵团的副官,确实有两下子。”开车的“警员”笑道。
“你们到底是……….”
“国安局,目前网络上传说最多的政府部门。”
冯祚的心脏一点点沉静下来,既然对方不是什么仇敌,那自己倒也不用太担心了。
“我爹和疯鼠没关系,他已经脱离部队很久了。”
“只是为了把戏做全套而已,不然会显得很奇怪,会引起人怀疑的,”特工说道,“放心吧,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没什么危险。”
冯祚干笑了两声。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被特工组织请去喝茶只是“一点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