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变革了二十多年，迪拉那的风气已经放开了，自然早就不禁黄赌了，赌场的牌子公然就挂在市政公园旁边，只要路过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热烈”的声音。
猪头似乎已经来过不少次，轻车熟路，推门直入进去，只见有些规模的大厅里各种赌具一应俱全，骰子当啷作响，花牌飞散聚拢，彩球跳着挑逗人的芭蕾舞，一排排老虎机像大合唱一样发出清脆的咯噔咯噔声
不管是之前对赌有没有概念的人，第一眼都会被这种充满贪欲和渴求的气氛吸引住。
旋风和大腚的的眼睛都直了，不停往喉咙里吞口水，看样子恨不得飞扑上去玩几把，猪头则大大方方抽出两万美金换了两叠筹码交给他们。
“去，我请客，好好玩吧。”
两人大喜过望，急忙把筹码接到手里。
“哎呀，谢谢猪爷，谢谢猪爷！”
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已经一头冲进了轮盘的场子，很快就和吆五喝六的赌客们混在了一起。
“要玩玩吗？”
猪头突然对冯祚挤挤猪眼。
冯祚当即就是不停摇头。当年冯家的老太爷就是因为被人怂恿着，陷进赌这个坑里，三玩两玩把家里几千块大洋和二十多亩地全输了进去，直接从富农输成了贫农，从正常人输成了疯子，老冯家从此一蹶不振。这个惨痛的案例从小就被冯爹揪着耳朵反复教训他，所以长大后，冯祚虽然课也逃，游戏也玩，狐朋狗友也交，但是在赌博上从没有跨雷池一步。
“不了，我不玩这个。”
“嘿嘿，随便你，你就在那儿等着吧。”
猪头诡异的一笑，背着手就走进赌场里了，冯祚转了一圈无事可做，就到一边的等候区，叫了一杯饮料，一边玩手机，一边百般无聊的等着。
旋风和大腚厮杀正酣，两人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唉声叹气，一副羊癫疯的模样，可是他们的手边的筹码却慢慢一点点少下去，从老大的一把，变成了薄薄一层，中间偶尔有收入，可是往往撑不过两把就全数交代了，最后连桌面上的一层底都没有了，全进了别人的口袋。
“这就该算了吧。”
冯祚想着，就咕咚掉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饮料，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人红着眼挤出人群直冲柜台，掏出自己的信用卡再换了一大堆筹码，至少是一人两万美金，返身继续投入战场厮杀。
重新恢复了元气，两个人继续在赌桌上厮杀，比刚才叫得更大声，比刚才下注还要狠，一张赌桌上似乎完全就成了他们表演的舞台。一些闲散赌徒也围拢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情绪激动的外乡人，跟着起哄，吆喝，这让成为人群焦点的两个疯鼠雇佣兵更加亢奋了，大有不赢一把誓不下桌的意思。
又是一场一个多小时的恶斗，突然听到赌徒们中发出一片叹气声，然后就是旋风和大腚的哀嚎，显然，他们自己的两万美金也都搭进去了。
但是让冯祚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两个竟然又去换了筹码，而且换得比上次更多，再输再换，再换再输，而且不止是轮盘，什么21点，骰子他们都轮着耍了一遍，似乎是想试试自己在哪儿的手气更好，有时候仅仅“试一把”就是一两千美金。
用了四个小时，两个人彻底玩光了自己大半年的积蓄，还在信用卡上欠了七八万块钱，可是他们红着眼，还想赌，还想找钱翻盘。
冯祚看了眼下手机时间，转眼他们已经在这儿呆了快五个钟头了，手机电量也见了底，空等实在无聊。这时，旁边那一排老虎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看见在那儿有些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婆也坐在机器前玩，一副休闲模样。
“连老年人都在玩的，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害人的东西吧，花个一两百开开眼界也好啊，不然枉来了赌场一趟，以后连吹牛头不知道怎么吹。”
想到这儿，冯祚谨慎地站起来，移位到一台老虎机前，对着英文说明书一行行阅读游戏规则，他意外的发现，和想象中的投币不同，这些机器竟然是非常潮的刷卡机，输赢当场计算，连筹码都不用换，相当方便。
冯祚试着丢了几块钱进去，然后拉杆操作。
但是让他惊奇的是，自己第一把竟然赢了，投注直接翻了一倍，他再试着加钱玩了一把，还是赢钱。
“我去，有那么好赚吗？”
冯祚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起来，可是就在这时他听见从柜台那边传来争吵声，一看竟然是旋风和大腚两个正在和服务员拍桌子吵上了。
“抱歉，没有钱就没有筹码。”柜台的服务员用冷冰冰的语气回答道。
大腚气坏了，突然从腰间把他的CZ75手枪抽出来，重重拍在柜台上，把柜台面砸下去一个深坑。
“这个，换一千块够不够啊！”
柜台前一时大乱，服务员有点眼力，立刻看出这可不是什么吓唬人的塑料玩具，而是真枪。马上有人准备打电话报警，而柜台边看场子的保安们则悄悄把手伸进口袋，准备掏武器。
就在这时，猪头从他们后面冒出来，板着大脸，故作严肃状。。
“妈的，搞什么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亮枪，是想把条子招来吗！”
看到老大来了，旋风和大腚发热的脑袋稍稍清醒了些，满脸惶恐道。
“不好意思猪爷，我们一时冲动，把钱都输光了，就是想翻本，没别的意思………..”
猪头教训过了人，很快就换了副温和的脸色，大大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至少五万美金的钞票来，直接塞到了两人手里。
“缺钱跟我说一声就好，十万八万这点小钱猪爷我还是拿得出来的，别动不动就血冲脑门，今天应该是没什么任务了，好好玩，今晚的宵夜我请了。”
旋风和大腚简直激动地要给猪头跪下了，千恩万谢，赌咒发誓一定要跟猪头好好干。
搞定了手下，猪头低声对柜台道。
“我们是疯鼠，新人不懂事，给个面子。”
“疯鼠”两个字一出来，那些服务员们立刻哑巴了，保安们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悄悄把拔出半截的手枪插了回去。
老天，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疯鼠吗？幸好没动手，否则现在他们已经变成尸体了。
冯祚继续和他面前的老虎机较劲。可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获胜的概率变得越来越低了？自己投进去的资金被一笔笔流水一样刷了出去，转眼就把前面赢的全部吐了出来。
冯祚立刻换了一台机器，可是败势依旧，账户里的钱止不住的往外淌，转眼就被挖出了一个窟窿。
手在发抖，额头在冒汗。
焦急的感觉在心口蔓延，冯祚觉得自己离追回亏空越来越遥远了，他思维越来越僵，视野越来越小，整个脑海里和眼神里只剩下老虎机和屏幕上翻动的图案，取胜的渴望让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下一把能赢…………就差一点了，下一把肯定行……….”
仿佛有看不见的小人在脑海里叫嚣着，给自己疯狂鼓劲。
垃杆，刷卡，拉杆，刷卡………….
重复的动作进行了无数次，直到手臂僵硬，直到腰酸背痛。
突然，冯祚猛地惊醒了。
“等等，我到底玩了多少把了？”
手机被急忙翻出来，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交易信息，冯祚直接把信息流划到最后一条，上面的内容让冯祚差点以为自己瞎眼了。
“十万，怎么就只剩十万了，先前账号里应该至少有二十多万才对啊！”
答案很快明了：刚刚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操作，自己把一大半的积蓄给丢进水里了！
老天！冯祚现在真想抽出枪来先打爆机器，然后再打爆自己的脑袋。
“哇靠，输掉了那么多你还收手，等于大半年白干了，想什么办法也要赢回来啊。”
猪头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那家伙张着嘴，夸张地怪叫起来。
“喂喂，钱是不是不够，不够我借你，继续搞！”
“不，不用了。”
“什么，你确定不用了？钱就丢进水里了？”
“就当买个教训，这玩意儿可不是人玩的，简直就是他娘的害人货。”
冯祚狠狠往干净的地板上吐了口口水，果断起身就要走。这时，猪头却嘿嘿笑起来，笑得非常诡诈。
“可以可以，小伙子，就应该是这么个态度。”
“什么态度？”
“要想把一个麻烦的领导哄开心，吃喝嫖赌，吹拉弹唱，至少得会那么几样，总不能天天就是聊公事，但是自己又不能沉浸进去，要是陷进去人就废了，得有点自制力才行。”
冯祚厌恶的看着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
“真难为你了，花了好几万美金来给我传授人生经验。”
“不不不，那只是顺路而已。”
猪头得意的笑着，向两个正在疯玩的疯鼠雇佣兵使了个眼色。
“要拉拢几个忠心小弟，就得在他们挨饿的时候多丢几块肉骨头给他们，不然他们哪会跟着你转圈呢？”
冯祚有点庆幸自己及时警醒了，不然也得被猪头坑进去。
师傅跟师傅之间不一样，苦哥只是嘴毒，而猪头则是心黑，像石油一样黑！